到了中午,裴央趴在床上看盘。
推特上陆续有机构投资人放出看跌泽力通的观点,财经评论中也出现敲边鼓的看衰言论,哪哪儿都是“四个交易日狂飙 500%,后劲堪忧”、“看跌期权交易量一周来首次超过看涨期权”。
泽力通的股价还在高位震荡,但大势已去,接下来那条 K 线只要有些微下行的迹象,市场会像多米诺骨牌般产生连锁反应。
靳校的电话是下午两点拨进来的,声音里大有劫后余生的唏嘘:“多谢。我欠你一回。”
“不是我。”裴央想承这情,也需要承这情,但事情当真不是她的功劳。
上周五下午,裴央配合靳校,逐一给泽力通前十大股权持有人中的对冲基金经理拨电话,不曾想那些大多头口风已经松动,他们轻而易举地借到一半平仓所需的股票。
刚开始靳校也颇为意外,“胥紫英的关系这么硬?”直至今天上午,靳校才在各方说法中探寻出,竟是沈亦赔进去多年名声才动摇了多头的信心。
“他做这事为的什么,路边的狗都知道。”靳校言简意赅。
裴央不再和他客套,直率地回敬他:“我这边提供的帮助不是免费的,需要你用东西来换。”
靳校笑了:“学得很快。”
胥紫英说,真到无路可走的时候,可以去找靳校。这就像师父郑重交到手里的锦囊,说是要千钧一发之时才能拆开,但十个主角有九个是转身就拆了。
“我妈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裴央问。
靳校似是早就料到,听罢却还是有些犹豫:“见面说。”
“……”裴央稍有为难,“就电话上说吧。”
“为啥?”
“我……出门不方便。”裴央结巴了。
“敢情你是被关笼子里的吗?”靳校调侃,随即敛了笑。和周四那晚莫名其妙地劝她离婚如出一辙,靳校说了段没头没尾的话。
“裴央,就像沈亦能很快找到我的弱点,他的软肋在我看来也再明显不过了。他极难信任一个人,可一旦他决定去相信,是非常盲目的。如果信任变成了信仰,许多摆在眼前的破绽会被他选择性地忽略掉。他的一叶障目会害了你。”
他挂断了。
裴央盯着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沉吟半晌。靳校话里话外暗指的人,很有可能是裴长宇。但父亲究竟在做什么呢?
裴央想还是得当面找靳校聊聊。
几年前的海滨拍摄,她弄丢了第一个宝宝。她出发时没有知会他一声,后来或许是偶然,或许是海水太冷,或许是食物中毒,结果成了那样。所以如今这光景,她要出门,多少得和他提一句。
关键是沈亦这周休假了,寸步不离家,裴央很难从他眼底下溜出家门。
裴央站在书房外,慢慢腾腾地说了。
“不行。”沈亦在电脑前,看都没看她一眼。
愧疚维持不了两分钟,裴央和他顶了起来,“你要非法拘禁吗?”
“你可以去报案。”沈亦靠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她。
“我不跟你开玩笑。”裴央跺了跺脚,较真了,“我真要出门。你帮我去把汽车的油加了,我闻不了那味儿。”
“出门做什么?”
“见人,谈事情。”
“见谁?”
裴央顿了顿,招了:“靳校。”
沈亦脸发阴,“几十个亿都闭不上他娘的嘴。”
裴央错愕不已,深吸一口气,“不可以说脏话,宝宝听得见的。”
“……”沈亦好声好气的:“打电话和他说。”
“电话上不方便。”
沈亦捏得鼠标咯吱作响,但脸上毫无表情,“你要跟他谈什么?我去谈。”
裴央思忖片刻,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不可以再打架。”
“没打架。”沈亦在老婆这儿死要面子,“是我揍了他一顿。”
裴央顺毛撸,“那这回放他一马呗?”
沈亦像是只打呼噜的猫,尾巴都翘起来,一板一眼地定夺:“尽量吧。”
下午沈亦陪裴央做超声复检。超声技师兴奋不已地指给他们看那个黑漆漆画面中比蚕豆还小的一团东西,“七周了,看到它的心跳吗?一分钟一百一十下!”
五年前,他们还没来得及走到这一步。
沈亦眼眶都热了,但裴央楞楞地瞅着屏幕,啥都没能看出来。就像是念书时数学老师讲题,学渣一个字也没听懂,只好跟着点头,生怕被别人笑话。裴央此时也只能随着他们嗯嗯啊啊地流露出一副恍然大悟感慨万千的样子。
超声技师录了段心跳声像是珍宝似地传给他们,沈亦颠颠儿地一手牵着她,一手揣着手机往停车场走。
“老婆。”
裴央在他身后“嗯”了声。
“我真高兴。”
“是啊。”裴央承认。他笑得合不拢嘴。
傍晚他们回到家,沈亦又一次收到森雅子的来电。这些天,她几乎天天打过来。
“说不定真的有事。”裴央猜测。
沈亦按下接听键。
听到沈亦终于接起电话,森雅子长舒一口气,说她想当面和他聊聊裴氏基金会的事。听沈亦没马上接茬,森雅子补充:“十分钟就好。”
“下周一上午。我办公室。”他这周休假。
“等不了了,沈亦。”森雅子听着十分焦虑:“你信我一次行吗?你这样不理不睬的,是在逼我找上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