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姚桃妹心中的疙瘩就算是解了,也不再故意避开钟良义了。
不过那时两人的关系还是普普通通,真正拉近她们两个距离的是那一天,7月7日。
钟良义陷入了回忆,唇角也浅浅弯起:“7月7日那天是我生日。”
72年7月7日,钟良义忘记因为什么事情跟父亲大吵了一架,反正他们父女俩总是吵架,她也不会费心去记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那天晚上,钟良义就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漫无目的走在街上,看着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样子她只觉得刺眼,干脆去了附近僻静的小树林。
就是孤独感即将吞噬她的时候,姚桃妹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当时钟良义坐在桥边,两腿悬空,下面就是一条挺深的河。
“小桃姐可能以为我想轻生吧,就冲过来抱住了我,还说了一堆话劝我不要想不开。”说到这里,钟良义无奈一笑,“她力气出乎意料的大,直接把我从桥上拖了下来。”
或许姚桃妹觉得自己并没做什么,但对于当时即将被深渊吞噬的人来说,这个拥抱无异于救命稻草。
钟良义靠着这点温暖,从寒冷的深窟中得到了救赎。
“其实我没有想打扰小桃姐的生活。”钟良义看着天空的层层云浪,又起了波澜,“我只把她当姐姐,我只想我珍视的人生活得幸福。”
钟良义曾经违背父亲意愿向李阿贵表露出自己的性别,希望能和姚桃妹继续做好朋友,但李阿贵没有松口,他对姚桃妹的控制欲近乎变态。
所以在被李阿贵警告后,她就没有再敢单独出现在姚桃妹的面前。
为了姚桃妹,没关系,钟良义可以忍着不见。
可是渐渐她发现,李阿贵对姚桃妹的暴力行为简直是变本加厉,有好几次她都看见姚桃妹一瘸一拐的来工厂上班。
“你知道那种感受吗?你视为珍宝的人却被别人当垃圾欺负。”
你小心翼翼捧在手上的人,放在心尖上的人,却在那个男人的手里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这种感受真的……烂透了。
天空上的云层掀起巨浪,这表明钟良义的情绪产生了很大的波动。
田南栀可以清楚看见钟良义眼中的怒意。
脚下厂房里的警报声突然响起,给此刻的安静注入了热闹。钟良义似乎这才惊醒,从回忆里抽离出自己。
田南栀沉默了一会儿,见钟良义没有再说后续,开口询问:“看样子你不打算跟她见面,为什么?”
这是钟良义的梦,她完全可以构建出和姚桃妹更美好的生活。
“因为我怕我会醒。”钟良义的声音渐渐平静,“美梦不是总有那么一个讨厌的规律嘛,在你最幸福的时刻就会苏醒。”
所以钟良义几乎不参与这个梦,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观察着这个梦。
这个梦属于她,也属于姚桃妹,她们可以在这个世界里共存。
一旦梦境破碎,钟良义苏醒过来,她会承受不住没有姚桃妹的世界,那种死亡的孤独感会让她生不如死。
而且清醒过后,钟良义就失去了和姚桃妹的唯一一点联系,她不敢奢望下辈子还能遇见她。
姚桃妹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因为这就是钟良义特意为她建立的梦。
田南栀感受着风:“其实你可以再大胆一点。”
这句话让钟良义的眼眸有刹那的凝滞,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对她说这句话,你可以再大胆一点。
你可以再大胆一点,摆脱被父亲约束的枷锁。
你可以再大胆一点,去保护心中最珍视的人。
你可以再大胆一点,现在就去与那个人见面。
钟良义承认她就是太胆小了,如果在那天之前就不顾一切带着姚桃妹远走高飞,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
田南栀从她身边走过,站到天台的边缘展开手臂,风吹得她的头发和衣服飞舞:“这是你的梦,你可以去确定它的基调。”
是孤独是悲伤,是快乐是圆满,钟良义都可以自行选择。
刷的一下——
田南栀毫无预兆,纵身跃下。
钟良义一愣,忙不迭上前几步,分明知道这是学生脱离梦境的方式,但突然看见眼前有人坠楼,还是会不自觉的伸出手想要去抓住。
钟良义站在天台边缘向下看,看见了田南栀保持着展开手臂的动作,整个人摆脱了地吸引力,双脚牢牢站在厂房的墙壁上。
田南栀仰面看着钟良义,长长的马尾辫竖直垂下。
她在向钟良义展示自由。
“你不敢去见她,是不是怕她想起什么?”
田南栀的这句话说得很隐晦,但钟良义还是听懂了,这也就是她的故事到此为止的原因,她怕惊扰到下方的姚桃妹。
钟良义眼眸微动,云层搅动的样子证明她的情绪不稳定。
听到警铃声结束,钟良义伸手拉住田南栀,将她拽回了天台。
田南栀识趣的没有追问,只是再次强调:“这是你的梦,意味着就连谎言也是被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