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澈将信将疑。
他蹙眉观察着郑好,见她面色平静,毫无异样,这才放心下来,凑近她的手,轻轻咬了一口。
霎时间,一股清凉的汁水喷溅在嘴里,番茄外皮还挺脆生,韩澈咀嚼了几下,嘴里又酸又涩,还带着微微的腥味。
“啊呸——”
他一口吐了出来,酸涩的味道依旧充盈着喉腔,连带着舌根都开始发麻。
转头找郑好抗议,却发现她的脸已经皱成了一团,脸上的每道褶子都在激烈地控诉这个番茄有多酸多苦多涩。
韩澈赶紧拍拍她的后背,“快吐出来,没熟的番茄不能吃。”
郑好苦着脸,嗓音艰涩:“已经……咽了。”
现在想捉弄他一下越来越难了,不仅要演技过关,还得以身试险。
“……”韩澈幽幽地说,“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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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完韭菜梆子,两人又被打发去郑青松承包的小鱼塘里帮忙。
鱼塘就在村外的水田边,目测面积不过半亩,郑青松前几天去租了台抽水机,把鱼塘抽得快见底时,意外地发现泥浆里有许多泥鳅。于是他特意留着,就等郑好回来一起抓。
三个人挽起裤腿、撸起袖子,系紧草帽上的绳结,各自占领一块区域,脚边还放着一个小水桶。
韩澈弯下腰,双手探进泥浆里,等待郑好的口令:“一、二、三,开干!”
韩澈在泥浆里摸索着,很快就感觉到有东西在窜来窜去。双手猛地往前一抓,揪住了泥鳅的尾巴,但泥鳅身上滑溜溜的,脑袋一摆尾巴一摇,轻轻松松地从指尖溜走了。
一连抓了几次,都失手了,韩澈一时有些气恼,起身擦了擦额上的汗。
几步远的地方,郑好左手右手一个快动作,每次出手,少则一只,多则三四只,不停地往桶里扔。
韩澈探着脑袋望去,里面已经攒了小半桶。
他虚心请教:“郑大师,有什么诀窍吗”
郑好依旧弯着腰,眼睛紧紧盯着泥浆,头也不抬地说:“诀窍就是,快、准、狠!”
韩澈赶紧记下,可又觉得这三个字太笼统,没什么指导意义,“能说得具体点吗”
郑好直起身,捶了捶后背,解释道:“快,就是手速要快,不能慢慢跟在泥鳅后头,要突然袭击。”
“准,就是不要抓泥鳅的身子,要用两个指甲,掐住泥鳅的脑袋。”
“狠,就是不要心慈手软,不要它一挣扎你就松手。”
韩澈连连点头,果然隔行如隔山。
他默念着三字口诀,弯下腰,双手重返战场。
不一会儿,他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他手边飞快地滑过。
右手猛地向前一抓,指甲迅速内扣,狠狠掐住这东西的脑袋。
“哈哈,抓到啦!”韩澈高高举起手,兴奋地看着在手指间扭曲挣扎的泥鳅,心头腾起一阵变态的快感。
哈,这磨人的小妖精,待会儿就把你油炸了。
郑好听到喜讯,急忙蹚着泥浆走过来,笑嘻嘻地说:“不错嘛,进步神速啊——”
话音猛地收住,她看清他手上抓的东西后,瞳孔骤然放大,脸色突变,啊啊啊地大喊:“这是蚂蟥!”
韩澈脑袋轰地一下炸开,胳膊猛地一甩,把那条滑溜溜的东西甩得老远。
郑好快步走到他身边,检查着他的手:“你没被咬吧”
“不知道啊……”韩澈还处在惊惶中,被她一提醒,这才感到一阵后怕。
他急忙低下头,检查自己的身体——两只手臂都挺干净,没看到血口,腿上也还好,除了一些淤泥,没有血迹,也没有疼痛的感觉。
等等,他本来就感觉不到疼啊!
一想到身上可能有个血口,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韩澈顿觉头晕目眩,双腿发软,慌忙撑住郑好的肩膀,才没有倒下去。
看着他惨白的脸,郑好惊呼:“你怎么了不会是失血过多吧”
“我有点头晕,快、快扶我上岸……”韩澈有气无力地说。
郑好手在空中一甩,溅了他一脸泥巴。
“骗你的啦!”郑好哈哈大笑起来,嘴角都咧到了耳根,“那就是泥鳅!你怎么这么不经吓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韩澈:“………………”
三次了!他今天已经被耍三次了!
这家伙简直是丧心病狂。
韩澈暗戳戳发誓,他再信她就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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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他们提着小桶往回走,乡间小路上投下三道斜长的影子,两旁的水田荡漾着金色的波光。
回到小院,饺子的香气已经飘了出来。
郑好一边在院子里冲洗双脚,一边嘟哝:“我妈最烦人的一点就是,自己喜欢吃什么,就老是给我做,根本不管我死活。哎——”她扭头问韩澈:“你有没有最讨厌的食物”
韩澈想了想,说:“我妈不许我挑食,时间久了,我也不敢讨厌什么。”
“啊”郑好同情地看着他,“那你有最喜欢的食物吗”
“不敢讨厌什么,也就不敢喜欢什么。”韩澈垂下眼帘,挡住了眼底的涩意,弯下腰用水管冲洗着双腿。
在哗啦的水声中,郑好听见他低涩的声音:“爱与恨是连在一起的,长期压抑着恨意的人,也会压抑住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