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丹阳低低嗯了一声。
“我也想她了。”
秦烈又说。
王丹阳:“我知道。”
秦烈又点了支烟,沉默着抽了很久,直到三个人的脚都冻麻了,才低低地说:“丹阳,周宁,我们不再是一路人了。”
王丹阳难过地垂下头,没说话。
周宁鼻子发酸。
“老秦,丹阳当年背叛你,看着你一个人回了敦煌,混吃等死过日子,自己疗伤,他也难过得要死。”
“他给自己判了死罪......”
秦烈淡淡开口,“那件事早过去了,我只是,不能再和你们一起走下去了。”
王丹阳忽然意识到一件更可怕的事,他心头一凉,却知道,这次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他和周宁静静看着秦烈,等他把话说出来。
秦烈:“你们刚刚说的那些梦想和抱负,如果是从前,我和你们一样。”
“想着改变世界,想着人活一场,就要折腾出个海阔天空来。”
“可现在不是了,对我来说,挣再多的钱,爬再高的位置,我都感觉不到快乐了,只觉得空虚。”
他看着星光和灯光难辨的夜空,淡淡吐出口烟。
“我以前想,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
“可我现在有了家,那个家在敦煌,在那里,我的心是实的。”
“认识她还不到一年,我却觉得在那里活过的每一天都印象深刻。”
“日子平平淡淡,却有滋有味。”
他不说话了,王丹阳和周宁也不说话。
身后的歌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广场上只剩飞天舞空灵的音乐。
不知过了多久,秦烈忽然低声说:“我就一俗人,我的梦想,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不知为什么,说起这句话时,他想起沙漠音乐节的时候。
他怀里抱着森森,余光淡淡描着陈汐的轮廓。
时代好像变了,人们只顾着往前跑了,人情味也变淡了,淡的都在现实里忙碌而狼狈地活着。
可他留在敦煌的那些朋友,还有她的爱人,却在狼狈的生活里,永远保持着那份浓浓的情谊。
杨关是,秦展是,伯洋是,他的陈汐,更是。
他们在生活的无奈和无常里,活得狼狈,可是他们有生活最真实的底色。
虽然狼狈,但是不乏幸福。
有事了聚在一起,想着一起解决。
没事了也聚在一起,吃着烧烤,看着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
挺好的。
第八十一章
阴历三月十八,宜嫁娶。
韩素素和杨关的婚礼就定在了这一天。
陈汐这个五一前就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
韩素素在网上买的婚纱和伴娘服发货时出了问题,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十天。
好在衣服收到后,婚纱基本符合预期,两件伴娘服的材质和做工却让人一言难尽。
陈汐想凑合穿,韩素素却打死不同意。
她们怕网购的再出问题,决定去商场里找。
结果转了一天没挑中一件顺眼的,只好仍从网上选。
陈汐以为按照韩素素的喜好,婚礼肯定是要在酒店里办的。
可这姑娘不知存的什么心,非要按老习惯,在杨关家的院子里摆酒席。
隔壁李广鹏家那天一定能沾够一对新人的喜气。
秦展和刘伯洋负责婚礼那天接亲的车队。
大概是芳芳坚持旅行结婚,让秦展没有用武之地。
这回韩素素结婚,秦展不知从哪弄来一亮超级拉风的法拉利,结果韩素素压根瞧不上。
她不要法拉利,不要车队,她要杨关像小时候一样,把她背回家。
反正两家的老宅也没几步路。
秦展和刘伯洋还没上岗就失业了。
芳芳的二叔是敦煌这边很有名气的黄面传承人,谁家婚宴能请上他,脸上那叫一个有光。
请黄面师傅的问题,芳芳一早就给搞定了。
大人们忙着撺掇,最高兴的是小孩。
睿睿和果果被安排了小花童的工作,两个小家伙每天在家里彩排好几遍。
韩素素给她俩买的小纱裙,她们恨不得天天试一遍。
有一天,陈汐吃完晚饭,溜达到韩素素家,帮忙写请帖,杨珊带着睿睿也来了。
陈汐趴在茶几上写字,睿睿便在一边画画。
陈汐的字筋骨秀朗,又带一丝飘逸,写出来的请帖像艺术品。
睿睿忽然抬起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陈汐:“干妈,森森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啊?”
陈汐写字的手顿住,心头微微一颤。
春节过后,陈汐给树平叔打过几次电话,问起森森的情况。
树平叔不是忙着买菜做饭,就是忙着去学校门口接小饭桌的孩子,连跟她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这样忙碌,又能把多少时间和关心给森森呢?
偶尔电话打得不是时候,陈汐还能听到一个女人恶声恶气的催促。
那人应该就是树平叔二婚的妻子,又能给森森多少温柔和照顾呢?
一天傍晚,陈汐从店里回来,不知不觉走到了关老爷子的小院里。
去年她在关老爷子生日那天载的小树苗长高了一大截。
在寂静的小院里,悄无声息地伫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