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子离开了书房,脸上神情紧绷并不轻松。他与殿下这两日都是这样严峻的神情。
兵部,户部好多官员如流水一般出入。
连安忠都看得出来事关重大。
谢珏手臂撑在额头,疲倦地揉了揉酸痛的眉骨。脑海里不断浮现她昨晚睡梦中担忧的样子。
他没把她叫起来。
他不欲她担心,在宫中不露风声,可是以她的聪慧,恐怕还是察觉到什么了。
该趁早和她说才是。
英挺的眉头越皱越深,安公公把那盅温热的燕窝送上来,谢珏没有胃口,“拿下去。”
安公公连忙道,“这是太子妃送过来的。”
谢珏凤眸立时睁开,“她来了怎么不告诉孤?”
“说不想打扰殿下议事,便走了。不让奴才通报,”安忠话里有些迟疑,“而且……”
“而且什么?”
安忠正要说话,忽然听外面一个小太监急匆匆来报,“殿下,太子妃,太子妃身体不适,吐了!”
谢珏脸色一变,顿时站了起来,快步走出书房,“请御医了吗?”
“已经派人去请了御医。”
谢珏薄唇紧紧抿着,脚步更快了,似有薄薄怒气,“你们这些人是怎么伺候的,让她吃了什么不干净之物?”
小太监连忙请罪,“殿下恕罪,膳食奴才们都仔细检查过的。”
匆匆进到寝殿,谢珏用力挥开珠帘,就见张御医已经把完脉,然后喜笑颜开地对着靠在床头的云泠行礼,“恭喜太子妃,是喜脉!”
喜、脉。
两个字灌入耳膜,谢珏脚步猛地一滞。
与此同时,房间内响起几个宫人的恭贺声,绿衣绿水喜道,“太子妃,您有身孕了——”
话音未落,就看见太子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殿内齐齐响起,“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
谢珏已经来到了云泠身边,问底下的张御医,“可会诊错?太子妃呕吐又是何缘故?”
张御医道,“臣以性命担保,绝不会诊错。太子妃已有身孕,呕吐亦是正常的害喜症状,只要好好养胎,绝无问题。”
殿下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他一个御医若连喜脉都诊错,那还得了。
谢珏紧皱的眉头松开,连连点头,“好。”
等其他人都退出寝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云泠的月事拖了许久没有来,本来心中有所预感,只不过这些天忧心之下,便忘了此事。
她竟然真的有孕了。
怔怔的,听见心跳如鼓。
慢慢抬起头看他的眼。
谢珏垂眸看了她许久,视线落在她平坦的腹部,完全看不出异样。
这里面,竟然有一个孩子。
漆黑的凤眸直直地盯着她,喉结滚动,他缓缓低下头与云泠额头相抵,薄唇慢慢吐出一句稍带疑惑的话,“你有孤的孩子了?”
直到现在,似乎都有些不敢置信。
然后,云泠给了他肯定的答案,“是的,我有了殿下的孩子。”
“殿下可高兴?”云泠眉眼弯了弯,心中已经升起一种喜悦而激动的情绪。
为这个肚子里到来的孩子。
谢珏看着她,眼睫都不敢眨,生怕惊碎掉眼前的美梦。直到他的妻子笑眼弯弯地扑进他怀里,谢珏这才僵硬又小心地抱住她。
怀里她的身体温热而柔软,重重的心跳快要击破他的耳膜,让他僵硬的身体渐渐温暖起来……
阿泠怀了他的孩子。
这个念头终于汹涌地闯进脑海,谢珏抱着她重重地闭上眼,“孤当然高兴。”
他似乎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血液在流,直至热血翻涌,浑身都热了。
曾经他活在所谓的生父的猜忌里,继后的算计里,周围只剩一片漆黑。
唯一能看见的便是鲜红的血,杀戮的血,滚烫又至冰冷的血。
暴戾的杀意跟随他十几年,成了他消不去的心魔。
可是她的身体太柔软了,看着他的眼神太温柔了,花瓣一般的嘴唇里说出的一句句在意他的话,字字如蜜糖,比锋冷的刀刃还要致命。
她现在,还为他怀了一个孩子。
她抱着他,贴在他胸口的体温实在温暖。
温暖得似乎能驱散所有的黑暗,安抚所有的暴戾。
上天对他也不算太薄。
将她的下巴抬起,谢珏紧紧地看着她,在上面端详,“可还有哪里不适?”
云泠摇了摇头,他忽地狂风骤雨般的吻就落了下来,额头,脸颊,鼻尖,最后是嘴唇。
然后轻轻地抱住她,力道不敢重一点,好像生怕会勒到了她似的。
云泠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想笑,又觉得喜悦,脸埋进他的颈窝里,“殿下忙完了?”
“唔……”谢珏道,“天下大事,没有陪你重要。”
云泠弯了弯唇角,“我无事的。”
又想到了什么,“原来是怀孕了才如此嗜睡。不是故意冷待殿下,你可还要生气?”
谢珏身子一顿。
片刻后偏头吻了吻她的乌发,又去吻她柔嫩的耳垂,“即便生气,孤拿你又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