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道理总是千奇百怪。”沈随风说着,便要走上高台。
冯乐真却突然开口:“沈先生。”
沈随风抬头看向她。
“本宫想一个人静静。”她看着他的眼睛道。
沈随风怔愣一瞬,下意识问:“殿下生气了?”
“本宫为何要生沈先生的气?”冯乐真反问。
自然是因为他昨晚那番说辞。沈随风静静看着她,没有言语。
许久,突然有人倒下,一片慌乱中沈随风深深看她一眼,便转身冲进了人群里。
冯乐真垂下眼眸,许久都没有什么反应。
当天晚上,沈随风又来送热水,一进门便看到冯乐真站在窗前,便主动与她搭话:“殿下怎么在屋里还蒙着脸,不闷吗?”
冯乐真回神:“忘记摘了。”
“殿下想什么呢,竟想得如此出神?”沈随风轻笑。
冯乐真看一眼他放在桌上的茶壶,道:“在想沈先生事忙,以后本宫还是亲自打水比较好。”
沈随风微微一怔。
“回去歇着吧,本宫这里,沈先生暂时不必来了。”冯乐真看向他的眼眸,可以称得上是温柔。
沈随风却笑不出来,静了许久后问:“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赶紧回去吧。”冯乐真又道。
沈随风自从遇见她,底线也好脾气也罢都是一退再退,相比以前不知温和了多少,可再温和也是有血性的,此刻被她再三催促,索性转身离开。
冯乐真目送他的身影消失,这才摘下脸上的布。
试药进行到第四日,试药的病患们或多或少都出现了不适之症,有严重者直接红疹加重奄奄一息,反倒是平日只擦身晒太阳的百姓有所好转。
这便意味着,他们先前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不安与紧张笼罩整个校场,每个人的情绪都十分低迷,冯乐真察觉到气氛不对,便在一日清晨将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
“知道大家心急,但查明疫症原因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事,本宫保证,只要大家乖乖听沈先生的话,终有一日会痊愈的。”她温声道。
“我、我们自然相信殿下和沈大夫,但是……但是刘大人不是说,只给我们五天时间吗?”有人心慌道。
五日时间的约定,当初除了冯乐真几人和刘明德无人知晓,但百姓们迁移校场时却全都知道了,想来也并非偶然。
冯乐真闻言面色不改:“本宫以性命发誓,只要本宫在一日,便轮不到刘明德做主,诸位放心,这一回本宫与尔等同生共死,校场一日不空,本宫便一日不走。”
此言一出,满场百姓的心总算是定了,倒是沈随风不认同地蹙起眉头,等所有人散去后找到她:“殿下好歹是皇家出身,该知道有些誓言不可乱说。”
“你又不信这些,怎么还来教训起本宫了?”冯乐真斜睨他。
沈随风冷着脸:“我是为殿下好,殿下不愿意听就算了。”
说罢,不给冯乐真反驳的机会,便扭头去试新药了。
冯乐真啧了一声,又回到了高台之上。
大概是因为她不留余地的誓言,刻意忽略了她两天的沈随风这次总忍不住看她,当好几次看到她靠在椅子上打瞌睡时,顿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深夜,一整天的事做完,沈随风便要回寝房,结果突然听到两个年轻病患小声议论——
“殿下今日是不是没用晚膳?”
“何止呐,连午膳都没有吃太多。”
沈随风的脚步一停,又沉默着继续往前走。
“不吃饭可怎么行,要不咱们去问问殿下吧,万一是不舒服呢。”
“你我都染了病,平日在高台下问候她一声也就算了,现在跑去打扰,你不怕把病气过给她啊!”
“也是……”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被留在身后,沈随风垂着眼眸往寝房走,可真当快到寝房时又突然停下脚步。
……罢了,跟一个小姑娘置什么气。他长叹一声,拐弯朝另一个方向去时,却连脚步都轻盈了许多。
冯乐真寝房的房门紧闭,唯有灯烛还亮着。沈随风走到门口犹豫片刻,举起的手到底还是没有敲下去。冯乐真坐在房中,静静看着他映在窗户上的身影,许久都没有动作。
夜深人静,百姓们各自散去,整个校场仿佛都睡了。
不知何时又起了风,风声呼啸凌厉,叫人听之发寒。
沈随风站在廊下,几乎要被冷风冻透了时,冯乐真突然开了房门,脸上还蒙着那块白布。
“沈先生。”她唤他。
沈随风看向她,视线柔软了几分:“殿下今日没怎么用膳?”
“嗯,胃口不太好。”冯乐真回答。
“手伸出来。”沈随风要给她把脉。
冯乐真笑了笑,婉拒:“只是昨晚睡得不好,今天才懒倦不想用膳,没什么大事。”
沈随风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黑青,静了片刻突然问:“殿下还在生我的气吗?”
“本宫为何生气?”冯乐真一如既往的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