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跟着殿下时,也不曾打过沈家的旗号。”沈随风无奈道。
沈随年只当没听见:“但若遇到什么麻烦,别忘了沈家就是你的靠山,切莫轻易让人欺负了去。”
沈随风哭笑不得:“兄长未免太过前后矛盾。”
“混小子,我在教你!”沈随年不高兴了。
沈随风叹气:“我不是小孩子了。”
“你在兄长这里,什么时候都是小孩。”沈随年蹙眉。
马车上,陈尽安静静看着两人道别,看得太过专注,以至于没发现阿叶已经盯着他看了半天了。
“你看什么呢?!”阿叶突然问。
陈尽安垂下眼眸,仿佛没听到。
阿叶:“……”总觉得这块石头比以前还要闷。
兄弟二人道完别,沈随年走到马车前拱手行礼:“草民这几日招待不周,将来殿下若再来南河,草民一定倒屣相迎。”
“若有机会,本宫定会再次拜访。”冯乐真的声音隔着车帘传出。
沈随年笑笑,又与沈随风对视一眼,到底还是退到了路边,阿叶见状当即招呼所有人出发,于是车队在停滞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再次踏上征途。
沈随风跟兄长道过别后,心情明显好了许多,钻进马车就一直追问冯乐真究竟做了什么,冯乐真但笑不语,只是想起了昨日去见沈随年的事——
“不知殿下突然亲自前来所为何事?”刚与当儿子养大的弟弟决裂,再八面玲珑的人也有些绷不住情绪,“若是为了笼络沈家,亦或是沈随风而来,只怕殿下注定要失望了。”
“本宫前两日,瞧见沈大少的爱女在园子里学打算盘。”冯乐真缓缓开口。
沈随年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件事,一时间皱起眉头。
“没来南河时,便时常听沈随风提起这个小侄女,据说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规矩也学得好,一看便是父母倾注了心血精心培养的大家闺秀,”冯乐真说罢轻笑一声,“本宫也是没想到,大家闺秀竟然偷偷躲在园子里学算盘。”
“……不过是小姑娘家好奇罢了,多谢殿下提醒,草民会管教她的。”沈随年面色沉沉。
冯乐真不解地看向他:“管教她什么?她做错事了?”
“殿下有所不知,我们南河……”
“女子不得经商是吧,”冯乐真笑笑,“可沈随风已不是沈家人,你又不打算纳妾再生儿子,偌大的沈家如今只有你女儿一个继承人,你不教她经商,她日后如何处理这些家业?”
“草民夫妇自会为她寻一门好亲事。”被她一直质问家里的事,沈随年心情更不好了。
冯乐真眉头微挑:“寻一门好亲事,让女婿管家产?你们南河可真古怪,宁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肯把家产交给女儿,你就不怕财帛动人心,最后伤了自家人?”
“担心,所以草民会悉心挑选,再不济也有族中子弟照拂,草民的女儿就不劳殿下操心了。”沈随年冷声道。
冯乐真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若是族中子弟和女婿联合起来谋取家产呢?”
“殿下……”
“别说不可能出现这种事,你沈家不是没有先例,当年若非你家老爷子力挽狂澜,这沈家早就不姓沈了吧?”冯乐真语气倏然凌厉。
沈随年对上她冷峻的眼眸,突然没了声音。
冯乐真笑笑,语气又缓和下来:“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找了个好女婿,你女儿便会高兴了?”
“若是可以……”
“相比一个好女婿,本宫怎么觉得她更喜欢算账经商?”冯乐真打断他。
沈随年下意识想否认,可一想到女儿大晌午偷偷学算盘,否认的话便有些说不出口。
“本宫方才提到她学算盘一事,沈大少并无太多惊讶,想来也知道此事,”冯乐真眼底泛起笑意,“也是,自家女儿,又能瞒得了谁的眼睛。”
沈随年静默许久,再开口已是平静:“她喜欢又如何,南河这地界规矩大过天,草民不可能……”
“你们南河女子夜间出门,总是头戴帷帽,多年来一贯如此,可只要本宫乐意,下一条不得找戴帷帽的命令,三日之内南河街头谁还敢戴帷帽。规矩?规矩算什么东西,不过能困住一堆伥鬼罢了。”
“草民实在不知殿下特意来说这些,为的是什么。”沈随年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看不透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将近二十岁的姑娘。
冯乐真抬眸扫了他一眼:“父母之爱子计之深远,光教女儿绣花弹琴是不够的,真想让她堂堂正正立足,就该教她立足的本事,你家女儿比本宫幸运,有真正疼爱她的爹娘,但也比本宫倒霉,因为她的爹娘对她疼爱归疼爱,却没有勇气替她打破世俗。”
“……殿下说这么多,恐怕不止是想跟草民聊女儿的教养问题吧?”沈随年眉头紧皱。
冯乐真:“当然不是,本宫有那么闲吗?”
沈随年:“……”
“本宫只是想告诉沈大少,你所谓的桎梏和规矩,于本宫而言都不算什么,你若想让女儿堂堂正正继承家业,就只能与本宫合作,”冯乐真扬唇,眼底的野心再难遮掩,“只要你愿意相信本宫,假以时日,本宫会叫你看到一个女子也能立足人前的世道,叫你不必再将女儿的前程,托付给一个陌生男人的良心,这些事只有本宫愿意做,也只有本宫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