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忽然而至, 是清池有失远迎。”
她这般的客气, 款款一拜, 十分淑女,可若是兄妹之间, 又如何需要这样生疏的礼节。
李叹就那样看着她,容颜冷峻, 气质更冰冷,一手负于背后, 站在那里就已经自成一座寒冰。
在这样的目视当中, 还能无惧的, 只能是今生的她。若是从前这个时候,怕是早就忍不住向他服软了。
迎接着他的目光, 清池脸上慢慢地调节了一个合适的微笑。
“看来五妹最近心情很不错。”这个平淡无奇的开头, 就已经给人一种不祥的意味。
“大哥……”清池语调悠悠, 咬词软糯甜美,眼睛也像是月牙般含着笑意,“我嫁人的日子在即了, 你莫不是也来笑话我?”
“你看我像?”李叹说着, 那直盯着她的眼睛里仿佛藏着什么东西,可就在清池有意探究, 便不见了。
清池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甜美,仿佛是诱引蜜蜂和蝴蝶的美丽鲜花, 有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份甜美诱引而来的或许是毒蜂鬼蝶。
她歪歪头,又很快意识到这种作态有些天真,只是抿了抿唇,“大哥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不如尝尝我的茶?”
“不必了。”李叹拒绝得也更利落。
他人往外走,什么也没说,就只是浑身那股冷峻严酷的气质,绝大多数也都会下意识地跟着他。
因他本身就是那种领袖级的人物,一言一行都是不禁地叫人审视自己。
清池自然是惯知他的性子,脚步一迟疑。
“我有话和你说。”
清池暗中翻了一个白眼,可有还是跟了上去。芷梨院不算大,只是一个双进的四合院,外接安定伯府的花园,景色清幽,隐在深处。
眼下初夏,午后阳光密密匝匝地和树影缠绵悱恻,树荫光影错落。男人高大峻拔,黑发束在银冠当中,即便是从侧面去瞧,也能瞧得见那挺拔深峻的鼻梁,剑眉墨眼,明明生得一张贵公子的面容,却是冷气逼人,叫人不敢直视。
清池跟在他的身侧,在这种沉静之中,很难不想到过去发生的事情。
眼前这个人,永远野心勃勃,永远视江山为重,他说过要放下她。
可他有爱过她吗?
不,也许只是一时的喜欢,一定也能像是前世前前世一样从容斩断青丝的吧。
“最近我很忙,没想到就在我忙的时候,安定伯府里发生了这么多的大事。”李叹在那棵已经花谢了,接着累累青果的梨树前止步,“听说就连顾文知都亲自上门来求娶,可你最后选的却是蒋唯?”
李叹的话却不是叫清池回答,在那之前,他就已经自问自答地继续了:“你和蒋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这句半是带着轻哂,不以为然,“你们之间一年都见不了两面,这些年感情倒是更好了?看来是我这个做哥哥的,遗漏了妹妹?”
李叹一连三个问,气势如虹,步步逼近,叫人喘不过气。
纤纤弱质的少女怎容得这样的问询,她露出惊讶的神情,又像是被李叹逼得不知所措,“大哥……?”
“可我和蒋唯哥哥自小婚事并定了下来,我总不能攀高枝,却丢下他一人?”少女找到了借口,笃定地说着。在李叹有些嘲弄的神情下,皱了皱眉,启唇欲语,可是这一回又被李叹抢过去了话语的主动权。
“攀高枝?不能丢下他一人?”李叹语速很快,那冷沉音色寒郁,又似在嘲笑自己,为什么要问。她本就是他手心里的棋子,无论是去蒋国公府,还是去相府,未来何时启用,总该是有用的。
那些梦,终究只不过是他的梦。
在梦里,他选择了旁观,那么现在他又为什么要跳出来?
很快地,他就收敛了那些不该冒头的情绪,本来他可以淡淡地以一句只是兄长关怀妹妹过渡,直接走掉,可是只要转头对上她,尤其是看见她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那样害怕的举动,这些时日克制在心里的暴虐也控制不住地跳了出来。
“你怕我,为何怕我,只因我说了这几句话?”
“大哥,你……”少女绣花鞋往后一退,靠近那梨树的树身,清亮的眼眸闪过一丝情绪,左右为难地道:“我知道大哥是担心我,可嫁给蒋唯哥哥,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不是安定伯府真正的五小姐,能得到的东西是有限的。”
她语气甜蜜里带着忧愁。
还带着那种让人很想打破的向往。
她偏身,看向天上白云苍狗,企图把这种奇怪的气氛给化解掉。
回头看向李叹,也不知道眼前这人能否冷静下来。
“五妹,你和我说这个,是想要我也认同你?嫁给蒋唯?”
清池错愕,慢慢地道:“大哥难道觉得还有比蒋唯哥哥更适合我的?”
李叹嘲讽地道:“你能习惯外放的生活?听说你们婚后,蒋唯就要前往江南一个偏僻的县城下治,你是盛京的贵女,习惯了这里的繁华方便,那乡下小地方能养得活你这娇贵的牡丹?”
“可我想,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慢慢地总会习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