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躺在龙榻上，出气多进气少的泰和帝，谢珩皱眉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感受。
他自幼便被送到了边关，对于泰和帝甚至不是很熟悉。便是近年来见过几次，也俱都相隔久远。如今见他这副模样，谢珩心中五味陈杂，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喜该忧。
少年时候，望着一望无际除了白骨慌坟的塞岭，他是恨过泰和帝的。只是后来，他习惯了边关的生活，便也就渐渐忘记了自己也是个皇子的事实。
抬眼看了一下这满室珍宝的玉楼金殿，谢珩想到的是不知那一套琉璃酒盏可换多少军粮。
谢瑖在一旁看着谢珩的举动，沉默一瞬忽然开口：“五皇兄可曾想过回到上京？”
若是谢珩愿意交出手中兵权，他日后登基自会给他选一处富饶封地，以弥补他多年来在边关所付出的心血同牺牲。
谢珩转身看向自己这个尚且年幼的兄弟。
谢瑖身穿太子冕服，他如今正是长身量的时候，正介于少年同青年之间的身型显得过于瘦弱。只是他虽面带稚嫩，可那双黑眸却极具野心。
是的，谢珩在这个年幼的太子身上看见了野心同杀机。
天之骄子的少年人，聪慧睿智，可他便是再具心机，也难以掩饰眼中的锐意和少年锋芒。
谢珩心中冷笑，这一刻忽而升起一阵怒气。
“我于边关长大，这上京对我来说，太过陌生了。”
说完这句，兄弟二人双双沉默下来，好半晌谢珩恭喜过太子后便退了出去。
走出宫门后，谢珩望着头上烈日微微眯起了眼，这上京城的太阳太过柔和，不论气候同温度他竟都觉得难以适应了。
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宫门，谢珩忽然就想起了他离开上京那日。那时候的他日思夜想，便是有朝一日能重回这宫门，重返上京。
可如今他站在这宫门前，竟是觉得无比压抑窒息，令人喘不过气。
翻身骑上马，谢珩想着太子那毫不掩饰的野心勾唇冷笑。
让他走便走，让他来便来，十年前他没有能力反抗，只能任人摆布，莫道谢瑖如今还以为自己是那五尺微童，没有反抗之力？
泰和帝也好，谢瑖也好，既想利用好他这把刀，那便也要做好被他这把刀反伤的准备。
“将军。”
谢珩看着眼前部下，微微点头。见他接过马匹缰绳后，才忽然开口：“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那人点点头，沉声回答：“已经送到汪督公和诚阳王那里了。”
谢珩闻言大步走进府中。
当夜，收到邀请的汪淮同谢望舒便一同拜访了五皇子府。
第217章 第216章克制
谢瑖大婚后的第五日，泰和帝驾崩，太子遵循先帝遗诏服丧三日，辍朝期间，英国公张固求见。
英国公如今已近杖朝之年，看着他颤颤巍巍向自己行礼，谢瑖心中犹疑。
望着眼前已许久未出现在人前的英国公，他出声问道：“太师今日入宫所为何事？”
“先帝有遗诏让老夫于他驾崩后交予殿下。”
张固把手中两道圣旨递给谢瑖，见谢瑖打开后凝眉不语，颇为惊诧地看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
“殿下聪慧，想必明白先帝的意思。”
谢瑖看着手中两道圣旨，手指微蜷，眸中终是忍不住心酸，红了眼眶。
英国公张固见状，躬身退了下去，先帝交于他的任务他已完成，后面的事情太子自有决断，便不是他能管想管的了。
强忍着心中悲意，谢瑖展开那两道先帝遗诏。
一道写着让谢珩交出手中兵权，抗令斩立决，一道写着东厂专权乱政危害社稷，废除东西二厂厂卫制度。
他的父皇为他铺了一辈子路，便是临死之前也想到了他一生唯二可能会遇到的难题。
若谢珩手握军权，抗旨不交。
以他的身份便是可以处置谢珩，也难免会在史书上留下个斩杀兄长的恶名。而东厂权势之大，若非没有这先帝遗诏，他又能用何种借口，于汪淮不备之时轻易抹杀？
他的父皇留下这两道遗诏引而不发，无疑是把这主动权交到他手上，用或不用，何时用，俱都在他掌握之中。
谢瑖仔细收好这两道遗诏，藏于东宫之中。
太子刚刚大婚，同太子妃新婚燕尔本该如胶似漆才对，可惜恰逢先帝驾崩，这二人不过洞房那日居于一处，之后便分房而居了。
岳汝婷身穿素服，前来给谢瑖问安。
谢瑖心中烦乱，只面带敷衍地回了几句话，便让岳汝婷带人回东宫去了。
如今朝中太子断事已久，但还并未举行登基大典，是以他还居住在东宫。岳汝婷虽为太子妃，可毕竟初来乍到，不若芮苧在东宫时间长。
尤其芮苧日日都要来给岳汝婷请安，言谈之间恭敬有余，可却处处透着哀婉，岳汝婷见她颇为不喜。
今日芮苧刚走，岳汝婷不过皱眉凝视她背影，身后从岳家跟来的教养嬷嬷便沉声提点：“太子妃注意德貌言行。”
那嬷嬷面无表情，盯着岳汝婷的眸光却十分冷凝，她见岳汝婷闻言望着自己，便又出声：“敢问太子妃何为妇容？”
岳汝婷张口便答：“端庄静雅，谓之妇容。”
她刚说完，心中便是一紧，只是面上却看不出一丝喜怒，满面尽是温柔和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