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身上俱都留有兽性，饥饿是催化獠牙同利爪的条件。若是今日她不能一举震慑住村民和这群流民，那日后她想要太平安稳便不可能了。
人心最不可控，在心存善念之人的眼中，你待他善，许是可种善因得善果，可在这群正忍受着饥饿，兽性占据人性之上的人眼前，善良同软弱没有区别。
她不再是还未及笄时候，那个胆怯懦弱的人了。
善与不善，总归要分人的。
王敏芸在曾虎怀中断了气，身下也很快流出一滩黑色血迹，曾虎看着蔓延出的那道黑色液体，忽然仰天长吼一声。
丢下王敏芸的尸体，曾虎从她手中捡过镰刀，直奔着锦葵而去。
申春提箭而起，锦葵却利落射出一箭，这一箭射在了曾虎的腿上，很快曾虎便也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并非她嗜杀，而是她不能让申春出手。毕竟曾珠同曾虎关系密切，她受申春同曾珠保护多时，不想让二人因她而受到牵连。
手刃妻舅这等事情，她是不能让申春去做的。
一支看着万分不起眼的小木箭，却连杀两人，这让平日还算淳朴的村民对锦葵升起了几分惧怕之意。
“我本无伤人意。”
锦葵还带着几分温软的嗓音淡淡出声，她站在锦家门前，手中握着那十分不起眼的小竹弓。背后背着的，是让人望而生畏的毒箭。
“挖井囤粮，我自认已经做到了该做的事情，而今本不会，也不该出现的局面，还是出现了。”
“这不过源于你们的贪念。”
“我出银钱为村中建了粮仓，你们贪生怕死，连晚间出来看守粮仓都不肯。江钺因你们而险些送命，你们却同断了村中生路之人一起围困于我。”
“此等做法着实令人心寒。”
村中人被锦葵的话说得有些过意不去，也不知是碍于她这番言语，还是她手中那要人命的木箭，又有不少人离开。
只是到底还有少数几个人留下，等着那些流民搅起暴乱，好从中捡些便宜。
第391章 第390章想他
这一群在逃荒路上集结起来的流民，一路走过许多村子，他们也曾见过因一口吃食而手足相残的人，可这安东村里所见的一切，到底让他们一群人心惊。
怀着身孕的疯癫女人放火烧粮仓，先杀了同村的婆子，后又弑父。而如今这个看着不过双十出头的小姑娘，手中握着一把幼儿玩意般的竹弓，却连杀两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颇有几分只有在这等混乱世道下，才能看见的残忍同麻木。
“我们今日已来到这儿了，便万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我们一起上，我倒要看看她手中那寒酸玩意，可以射杀我们多少人。”
一道颇为尖厉的声音响起，只是还不等别人附和，那人眉心便正中一箭。
锦葵抬眼看了看站在围墙之上的盐蛇，淡然一笑。
既想要威慑他人，这手段便自是要骇人。若行到一半再心软，难免落得个不伦不类的下场。
流民中许是有那被杀之人的亲眷，只听其中爆发出一声哀嚎，又有人想要冲到前面来。盐蛇手起箭落又有两人倒下。
他们的举动惹恼了流民众人，立时又有十数人上前。
锦葵敛眸，又抬起了手中的竹弓。
手中箭颇有些麻木地射了出去，很快那些想要冲入锦家的人都被射杀在地上。其中有流民的尸首，自然又有村中村民的尸首。
柳述同柳霜，还有好不容易才一步步从榻上挪到院中的江钺，都是一脸青白。
锦葵在上京城待得太久了。
久到她已经对村中这些人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了。
但其他人不一样，那些倒下的人中，有他们日日接触，日日见面的邻里朋友。而如今他们一个个倒下，混在一群陌生人的尸体中，让人辨不清面容。
柳霜手中满是冷汗，她在后头望着锦葵的侧颜，心中生出三分后怕。
她以为锦葵看着性子软，行事自然也说不上有什么手段，可如今就是让她觉得有些蠢笨的人，竟然手持利器，射杀了多人。
哪怕柳霜知道她不过是在守家业，可也觉得她这番手段过了。
都是村中人，她不该如此的。
感受到孙女紧紧攥着自己，柳述觉得她是怕了，他心中未必没有锦葵此举过于激越的看法，可柳述并未开口。他年岁大，看得自然比这群少年人透彻。
心软是要被人欺负的，他们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他人底线，迫使你步步后退。
直到没有人再敢动一步，锦葵才淡淡出声：“离开安东村，自可留一条活路。”
盐蛇从围墙之上翻身而下，他动作犹如云中燕，不仅轻盈利落，还隐隐带着几分杀机。
便是那些流民再蠢钝，也知道这一家都是练家子了。
同她们争斗下去，除了一死别无二路。
冬日的夜里寒风凌冽，那带着一股难言异香的血腥味被风带出去很远。众人鼻尖尽是那让人无法形容的味道。
搅在其中的，还有阵阵腐臭味。
那是白日里震慑他们，让他们不敢上前的尸首残骸发出来的味道。
流民中有一个人先动了，他向后退了一步，很快众人也跟上了他的脚步，逐渐后退。
只是这等时节，饥寒交迫下人又哪里有力气去寻其他栖身的地方呢？许多人便在安东村村外的地方，寻了避风之处，一群人窝在里头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