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昨夜他是蒙面乔装前来,侍卫们白日与他面对面,都不知他就是夜间入宫的人。
况且他们见过长公主的手令。
即便猜到夜里进宫的访客就是羞辱八公主的祸首,也一定顾虑长公主的权势,三缄其口。
贺凤影来的路上,就听他们统一口径,对八公主遣派查问的人推说不曾发觉有外来凶犯闯入宫中,必是八公主宫室里的人对她积怨已久,蓄意报复。
“这样啊……”李桐枝信以为真,打消了疑心,放弃继续探究下去。
毕竟她从一开始就仅是希冀八皇姐不要再强硬闯入自己的世界,伤害自己。
可昨夜的惩治于贺凤影不过是开胃小菜。
长公主既然限制他,不许他对李玉蟾拿出真正的折磨手段,他就改欲剥夺她除公主的亲缘身份外倚仗的一切。
首先是要在她婚事推迟的时间里,毁了每月提供给她大笔花用的母家。
能聚拢大笔财富的皇商,私底下不可能干干净净,搜集齐琐碎的罪证,把罪案翻到明面上,便可走正规途径处置掉。
安诚公府近几年收支入不敷出,因李玉蟾母家富裕才决定与她定下婚事,李玉蟾母家一倒,这门婚事必然也要告吹。
其他支持李玉蟾嚣张气焰的,贺凤影也能一一剥离。
甚至如果他愿意倾所有心力在报复上,无需花上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令李玉蟾一无所有。
然而他另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安排。
再一个月,就是李桐枝的十四岁生辰了。
第9章
李桐枝自己也算着饮花宴的日子。
她平时低调不喜出风头,参加各类宴会都尽可能降低存在感。
唯独十四岁生辰的饮花宴不一样。
这是为她婚事筹备的宴会。
她希望顺顺利利同贺凤影定婚,每一个步骤都不能出错。
为了在饮花宴上有完美的表现,李桐枝一边仔细养病,一边把流程在脑中预演了很多遍。
她还和枕琴讨论了宴会上可能需要她回答的问题,提前准备下几套说辞,避免到时候因为紧张,出现脑袋一片空白说不出话的尴尬情况。
新制衣裙和攒花发簪则都是早早预备好的。
早在长公主发落内务府,弥补她曾经短缺的月例之前,她就用节省下的银钱购置齐全了。
现在手头更宽裕,便又多添了一套点翠首饰。
没想到的是在饮花宴前日,皇后送来了包括衣裙、饰品在内的整套装扮。
因不清楚她的喜好,特意搭配出三套不同色调的装扮,给她留出选择的余地。
且即便没被她选中的服饰,也都留给她日常穿戴,不必她烦恼做取舍。
经常一年都不添新一次的衣橱和妆匣忽然被塞得满满当当,李桐枝瞧着,不由发了会儿愣。
由皇后吩咐制作的物件,自然不管是材质还是工艺,都远胜过她自己准备的。
虽然清楚皇后多半是不希望她主持的饮花宴有失体面,并非独独出于关怀的目的,但李桐枝还是十分感激这份妥帖,想着下次问安时该措辞道谢。
次日李桐枝着一身皇后馈赠的淡绛琵琶袖短袄,外搭缃色刺绣比甲,纤细的手腕缀了一对忍冬纹银镯,总显素净的发髻也难得佩戴上金玉发冠和珠翠钗饰。
她看着镜中打扮华丽的自己,还是有点抑不住去想一会儿需得沐在他人目光下。
羞意搅乱心湖。
李桐枝将瓷白的小脸埋进镶在比甲领边的茸茸兔绒里,语气轻飘地问枕琴:“这么多配饰会不会夸张了些,发冠要不就不戴了吧。”
反正她心中已然选定贺凤影当自己的驸马,去饮花宴上其实就为走个过场,或许没必要太显眼。
枕琴正惊艳于自家主子的明丽,暗自感叹她的好颜色都被平日过于寡淡的装束掩藏了。
听到她语气不确定地想要脱去发冠,连忙制止道:“殿下可是今日宴会的主角,正该珠围翠绕,光彩照人呢——否则不止殿下会被看轻,名义上主持宴会的皇后娘娘也会颜面无光。”
若是牵连皇后被议论,就是自己的罪过了。
李桐枝轻易被说服了,轻轻点了头。
打扮妥当,她站起身,枕琴把雕绘灵芝玉兔纹的白玉腰佩给她系好。
腰佩长长的红色流苏拂过织锦裙面,每到行走时,腰佩下端三块半月形的玉珩就会轻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小姑娘的面颊因这声响润起夭夭桃色,停下步子,侧目看向枕琴,对方鼓励地向她点头。
她抿抿唇,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这才重新迈步。
所幸不必她一路自行走去,皇后在她宫殿外安排有轿辇,会接她到举办宴会的御花园。
她乘上轿辇,乖乖坐定不动,想了想还是用葱白的手指虚拢住腰佩,避免它再发出声响。
抵达御花园,因仍是冬日,园内只有寒梅绽放。
梅香清冽,沁人心脾。
然而李桐枝没有心思去注意梅花,目光落在园内纷纷来往的宾客身上,面露讶然。
怎么会来这么多人?
即便宴会名义上是由皇后主持,也就单纯是皇后决定宾客名单。
非是皇后所出的公主,邀请函照理不会加盖皇后私印,凭她的银质花符不一定能邀请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