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妹妹的绘画老师。”烟淼呵一声,理所当然地道:“他敢不答应吗?”
顾青坐下,“为什么不敢?跟他有什么关系?再说你们不是签了合同违约要高价赔偿么。”
言下之意是和用钢笔威胁不是一回事。
她扫视烟淼,有理有据地问:“你赔得起吗?”
“我……”
没等烟淼回答出个所以然,顾青接着说:“我觉得他有点喜欢你了。”
烟淼愣愣的,将肩带往上提了提,哑然半晌后,略苦涩地道:“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顾青看着她,“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
烟淼脚底跟黏了胶水似的怎么也挪不开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那天你喝醉了闻泽抢着和段一鸣抱你。” 顾青抱着胳膊道。
这句话跟惊雷似地在烟淼脑子里炸得嗡嗡响。
“真的?”
顾青嗤一声,“狗骗你。”
虽然没她说得这么修罗场,但那个味儿有了。
“我先走了。”烟淼扬起唇角,“回来再细讲。”
然而走出宿舍楼大门,外面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散发着淡淡的忧郁光芒,飞虫浮尘飘在空中。烟淼觉得自己的脸被人狠狠抽了一下,真疼。
说好的在楼下等怎么又一个人先走了?骗她好玩是吧?烟淼硬着拳头步履匆匆往画室赶,要不是想着论文一个字没写,她绝对立马掉头回宿舍。
“闻泽,你个狗东——”烟淼咬牙切齿推开画室的门,眼前的黑暗让她把骂人的话噎了回去。
人呢???
爬也该爬过来了吧。
她掏出手机给闻泽小号发消息,等了十几分钟对面杳无音讯。
回寝的路上有挟着花香的微风吹过。
当失望变成一种习惯,暖春也能变成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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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人民医院抢救室外,灯光刺眼,气氛冷肃。
闻泽接到阮唯君的电话后飞速赶来,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鬓角。他到时门外已经站了一排人,阮唯君牵着闻也站在对面,婶婶秦紫则推着刚做完化疗的叔叔闻正光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几位近亲。
不算宽敞的通道上面像是笼了一层乌云,大家表情凝重,周遭气压极低。
爷爷闻宏闵不久前才做了第三次心脏手术,手术很成功,但做完就感染了风寒,加之年纪大本就一身基础病,身体虚弱不堪,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静养。
也幸好是在医院,能及时发现抢救。
闻泽走到母亲跟前,小声询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阮唯君看了眼紧闭大门上亮着灯“正在抢救”几个字,“不怎么乐观。”
大家都没吭声,闻正光忽然抬了下手,“小泽,跟我来。”
闻泽推着叔叔走到通道的另一边尽头,光线下,闻正光脸上布满了沧桑皱纹,原本茂密的头发也被病痛折磨得所剩无几。
他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侄子,也是闻家唯一的血脉,告诉他,“公司出事了。”
闻正光查出癌症后,高层内斗,不仅泄露了投融资计划书,还将最新产品设计图纸卖给了对家公司,股价暴跌8个百分点,市值蒸发尽三百亿。
他人在医院接受治疗,不可能不放权,可一旦放权给外姓,将是覆水难收。
“你爷爷病危,我也没法回公司。”闻正光短暂地停顿片刻,而后厉声质问:“你还要继续研究你的数学吗?”
闻泽缄默了几秒,轻点下颚。
闻正光浑浊又锐利的双眸透出一种恨铁不成钢又忧心如焚的光芒,沉声骂道:“你这个不孝子,闻家出你这么个东西真是造孽。”
闻泽掀起眼帘,声音平稳且有力,“我对赚钱没兴趣。”
“没兴趣?”闻正光冷笑着将他从头扫到脚,“别忘了,你住的豪宅开的豪车,你身上穿的衣服裤子鞋子,哪一样不是风盛给你带来的!”
闻泽:“我可以不要。”
“你可以不要,你妈妈你妹妹呢?她们的生活呢?闻家上上下下二十几口人的生活呢?”
闻泽:“家族有信托基金,就算不经营风盛或者风盛破产,也能保证——”
话说了一半,闻正光咣地站起来,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闻泽被打得往旁趔趄了一下,站稳后抬头,倔犟地继续说完:“闻家所有人衣食无忧。”
闻正光气得额角突起青筋,目眶欲裂,声线因为愤怒和害怕而颤抖,“那是闻家的家业,家业啊——!”
“我知道。”闻泽看着他,声音低低的,“但抱歉。”
闻正光还想扇第二个巴掌,但忍住了。他说了很多话,闻泽印象最深的是最后几句。
“小泽,你和你爸太像了。”
“总有一天你会走他的老路。”
“做着没有意义的事,给家人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
……
夜风吹拂,楼道外不时有人走过,发出或轻或重的声响,为沉寂漆黑的环境增添了丁点背景音。
闻泽靠在墙上,像是没有力气,少见地驼着背,也有些喘不上气。
火星子忽明忽暗,手边的垃圾桶抖了一层满满的烟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