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泽看了眼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 很轻地“嗯”了声。
闻也抱着哥哥的腿不撒手,闻泽蹲下来安慰一番后,闻也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阮唯君将闻也交到陈姨手里, 跟着闻泽出去。
“叔叔和你说什么了?”
晚上的医院非常安静, 那一巴掌的声音清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极度的疲倦让闻泽的声音显得沙哑,“没什么。”
阮唯君看着他, 问:“你告诉妈妈,你怎么想的?”
闻泽沉默了半秒,低声说:“你们不是都听见了么。”
阮唯君顿了一瞬,“你叔叔没说错。”
瓷砖墙冰冷反光, 闻泽的脸被照得有些苍白。
“小泽, ”阮唯君抿了下唇角, 喉咙发紧得像是克制过, “你太自私了……”
闻泽脸上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
虽然很微妙,但被阮唯君清晰捕捉,她继续说:“和你爸一样。”
空气安静了很久, 足足半分钟的时间过去。
闻泽僵硬地“嗯”了声,没有反驳,轻着声,像飘在空中落不下的浮尘。
“我回去了, 晚点还要去趟学校。”
高峰期电梯人满为患,等了几分钟后, 闻泽选择走楼梯。
他人高腿长,一步跨出几层台阶,像有无形的压力在后面追赶,直到走出医院大门,新鲜空气充入肺部,人才终于活过来。
街上人来熙往,嘈杂喧闹,他走进一家咖啡店。
店内没什么人,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坐在角落,店员见有人进来,忙不迭放下手机站在吧台前。
“请问需要喝点什么?”
闻泽扫了一眼饮品单,“美式。”
或是是有推销任务,在他点完美式后,店员笑着道:“可以尝尝我们家出的新品,天鹅绒榛果拿铁,活动时间半价,很划算的哟。”
面前的男人衣着矜贵,气质不凡,不像是会为了十几块的优惠改变主意。但该款拿铁是品牌推出的竞品,店长要求必须向每位前来点单的顾客推销。
果然男人说:“谢谢,不用。”
“好的。”店员在屏幕上操控后,转身去操作台,店里只有她一个人。
闻泽在台前等候,视线无端落在饮品单旁的广告牌上。较好的视力让他清晰看见商品图案下的字体。
天鹅绒般丝滑的蒸奶,配上榛果盛宴。
在春日温暖你的身心。
咖啡混牛奶,烟淼喜欢,他不喜欢。
他只喝纯咖啡。
然而不到半分钟。
“你好。”闻泽看过去,鬼使神差地问:“咖啡已经做了吗?”
店员从咖啡机后探出头,以为是催促,“再等三分钟。”
闻泽静了会儿,开口道:“麻烦再要杯拿铁。”
浓缩咖啡冲进了醇厚的牛奶味,第一口让闻泽不适地拧起眉,放下杯子准备扔掉。可几秒后,又莫名其妙端起抿了一口。
温柔丝滑的后调,让人欲罢不能。
-
周五接近傍晚,烟淼背着电脑来到林书别院。
平时教小也画画的活动范围仅限于露台和客厅,这是她第一次进到闻泽的书房。近五十平的大空间,一整面墙的书架上摆满了数学相关著作,中间放着一张黑色弧形实木书桌,一看就价格不菲。
烟淼想到楼上还有一层,好奇地问:“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不害怕吗?”
闻泽拿出手机点了点,遮光帘自动往两边收缩,光线透进来,将房间点亮不少。
他回过头,“怕什么?”
当然是怕鬼啦,不过说出去肯定会被嘲笑。
他看着就像坚定的唯物主义。
烟淼将电脑放在桌面,又环顾一圈,他家的配色只有黑白灰,家具也少得可怜。客厅空荡得只有沙发,连灯都是嵌进天花板里的,一个柜子都看不见。
像是无人居住。
“你会不会觉得孤独?”烟淼又问。
晚上一个人在家,屋子里什么都没有,连色彩都没有。
他将灯打开,怔了一瞬才开口,“孤独?”
像是反问,也像是不解。
烟淼打开电脑,“想吃火锅找不到朋友,咖啡第二杯半价你只有一个人,说话没人回答,外面很热闹可也与你无关。”
说完她抬头看向闻泽。
她用的是“孤独”,不是“寂寞”。
闻泽身边烟淼只见过罗肃师兄,他们称不上是朋友,除了研究数学也没见闻泽做别的事,不爱说话,去哪儿都是一个人。
让她想起军训结束后的那天下午,她一觉睡到了傍晚。阳台的窗帘没拉,睁开眼时太阳下山只剩一点余晖的天空。
或许是第一次离开家,也可能是睡懵了。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她忽然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让人难受得想落泪。
所以才会这么问他。
闻泽眼里掠过一丝黯淡的光,他朝烟淼走来,岔开话题。
“文献看了没?”
“文献?”烟淼扭头不明所以,“什么文献?”
闻泽站在烟淼身后,巨大的身高差距让烟淼仰起脸,阴影投在她身上,连白皙的脖子都变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