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看着她,“咱俩又不是没抱过,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棠昭看了看他的肩膀,轻轻地说:“那你会很累的。”
周维扬的语气稀松平常,“委屈我也不能委屈你啊。”
真正说服棠昭的是他这一句“又不是没抱过”。
镜头之下的亲昵触觉清晰如昨,她想起那个似远又近的黄昏。
她说:“我想睡的。”
言简意赅,又把意思都表达分明了。
——我想挨着你睡。
周维扬大度地把手臂摊开,让棠昭躺下来,随后他动作轻轻,握住她的肩头。
棠昭枕在他怀里,黑色的防风夹克微凉,她又能隔着衣料,感受到他的怀抱十分贴近她心脏的暖意。
棠昭刚才还挺困的,眼下又难为情到困意都没了。
她睁着眼,越发清醒,但“枕头”都垫在脑袋底下了,又不能不睡,不然好像在吃他的豆腐,于是她心猿意马地闭上了眼,在安静下来的车厢里,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剧烈心跳。
过会儿,棠昭的额角被一道温温的气息铺陈,她能察觉到周维扬在低头看她。
她不解地抬眸,就倏地对上他的凝视。
他真的在看她。
就差一点点,万一她抬头的角度倾斜一点点,就会被他亲到鼻梁。
棠昭庆幸又遗憾地挪开视线。
周维扬没有出声,用虚音问着她,低沉又狎昵:“那后来为什么不是我了?”
断裂多时,又陡然衔接上的话题,让她搜寻了好久前后的逻辑——
钦定的未婚夫,本来是你的。
他们聊的好像是这个。
棠昭又把脑袋埋回去,咕哝说:“因为你冥顽不灵,就像……孙悟空,谁要嫁给孙悟空啊。”
她半张脸都覆在他的胸膛处,感到几分切实的轻颤,周维扬笑了两声,说:“嫁给孙悟空怎么不好了,无敌好么,总比嫁给唐僧猪八戒强吧?”
棠昭想了想,竟然觉得有点道理,她又好笑地低下头,轻笑着搂住他的腰:“好吧,孙悟空也蛮好的。”
“多好?”他非要问。
“特别特别特别好。”
周维扬满意地轻拍一下她的脑袋:“睡吧,到了我喊你。”
棠昭真的眯了一会儿,在他身上清冽的熟稔的柑橘味道里。她醒过来时,周维扬不在车上了,棠昭焦灼地扒着车窗望外看一眼,车停在服务区,他应该是下去买东西了。
阿蔚见她醒了,侧眸过来扫一眼棠昭,她穿件杏色外穿毛衣,看起来暖融融,像一朵轻薄洁净的云,眼里还有点刚醒来没判断清楚状况的茫然。她搭话说:“他怎么把你骗出来的?”
“嗯?”棠昭看她一眼,迟钝地想了一想,小声地说,“没有骗,我自己愿意的。”
“他爷爷允许你们大半夜出来啊?”
棠昭说:“他的家里人都不怎么管他,我偷偷跑出来的。”
阿蔚笑了:“放养是吧?”
棠昭说:“对的,”说着,她不由想深了一些,“对他的考试也不闻不问,大概已经不抱希望了吧,周维扬的成绩没有哥哥好,他们都更喜欢他哥哥——”
说着,她怕阿蔚不知道,解释道:“哦,他还有个哥哥。”
阿蔚说:“周泊谦,我高中学弟。尖子生嘛,年年第一名。”
“对的,他很出色。”
棠昭说完,觉得这个短促的话题也无法延展下去,于是没再多聊。她趴在窗前,伸出一根手指头,擦掉薄薄的水汽,擦出一片类似爱心的形状。
她默默地望着外面,等他回来。
棠昭接着用手指把窗户,把小爱心擦成了大爱心。
“不过你怎么会觉得,周家的人偏爱哥哥啊?”阿蔚忽然又问了一句。
棠昭回眸看她,反应过来后,她安静地解释:“我和他的家人吃过饭,他们都很喜欢泊谦,大家都是夸他多,只会批评周维扬。”
默了默,阿蔚说:“可是真的爱一个人,是舍不得他不快乐的。”
棠昭怔然无言。
“只会任由他自己塑造自己,成长为他想要的样子。”
这句话给棠昭带来一种胜过于醍醐灌顶的冲击,某种陈规观念被打破而导致一阵冷与麻的生理反应贯穿她的身体。
延续到后来许多年,她会一直记得阿蔚说这句话时的语气与神态。
阿蔚接着说:“等你成为父母你也许会更理解这句话。”
棠昭的确不算很通透,问她:“你有孩子吗?”
她笑了笑:“没有,但我做过孩子。”
“器重也不一定等于不爱吧?”
“那就分为爱与更爱。”
与其说她不愿意相信偏心这种词会发生在周家这样和睦的家庭里,不如说她不敢相信,这份偏斜的爱是冲着玩世不恭的二世祖。
这与她的想法相悖。
看她一脸茫然,阿蔚像是将她想法一览无余:“偏心就是一件寻常但无解的事,就好比你买两支笔,都会有更喜欢用的那一支,又何况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