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钱啊?”棠昭一边把买的东西往袋子里塞,一边问收银员。
此时此刻,她心里陡生一个阴暗的小想法,如果钱不够,能拣一些东西出来就好了,那她就不用演绎大义凛然,可以顺理成章让他鼻子碰灰,把那两个东西拿走。
但事与愿违,徐珂卡里的钱绰绰有余。
她不知道自己在计较什么,心情闷闷,这种感觉就像,想把心里那扇门推开,却发现后面压了块石头。
棠昭跟在周维扬的身后上了车。
春天午后很明亮,他沉默地开车,太过安静的氛围导致她有些犯困。
不太想睡着,她主动找了话题:“你家里不会给你介绍吗?”
他问:“介绍什么?”
“认识女孩子。”
周维扬沉默几秒,说:“我喜欢自己找。”
棠昭说:“嗯,眼缘很重要。”
她又想道:“其实相亲也不错,我表姐就是相亲找的老公,人还蛮好的,不过现在年轻人好像都很抵触相亲。”
周维扬睨她,语气嘲讽:“你比我爸妈还急,不如你给我介绍吧。”
棠昭愣一下,说:“我不急呀,随便聊两句。”
随后她端起一个温温的笑,“你要是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呀,不过我认识的圈里朋友比较多——”
话音未落,为了避让前面突然停下的车,一个急刹,棠昭惯性往前,连忙伸手撑了一下。
周维扬看她一眼,眼色晦昧。
安静片刻,等红灯,他闭上了眼,或许不想让情绪流露,半晌过去,牙关收紧,喊她一声:“棠昭。”
“嗯?”
“你现在怎么跟他们一样假?”
棠昭轻愣:“谁们啊……”
谁们?
当然是她圈里的朋友们,镜头面前的那些假人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登峰造极,一个个假人,构成了一个虚伪的世界,在闪光灯下。
他明明最讨厌这些。
她为什么也要这样?
不可以聊从前,所以也不可以敞露心扉了吗?
“只有生气的样子是真的。”周维扬睁了眼,踩下油门,快速地穿过绿灯路口。
被评价假,也没有被中伤的愠怒,甚至还有几分认可,棠昭心平气和地接纳了他的不善。
周维扬:“没给我介绍,给我哥介绍了。”
听他说哥哥,棠昭的假笑都有点端不住了,终于,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泊谦哥哥,他现在还好吗?”
他言简意赅:“再好又能好到哪儿去。”
短短一声应答,好似什么锋利的东西游走在黑暗里,刺破了她脱力的身体,血流成河。
棠昭有些重心不稳,再一次伸手撑在前面。
她竭力忍受住心神的颤抖,喊他一声:“周维扬……”
她只是喊了他的名字,其实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解围,周维扬打断她的话:“到了。”
他把车刹住在楼底下,平静地说:“先上去吧,我去停车。”
“……嗯。”
到楼上,棠昭下了电梯,在高处的甬道尽头往下看。
周维扬并没有去车库,他的车一直在原地,车窗半敞,里面流出阵阵青烟,好像一滩流动的乌云,缓缓地遮住了她的太阳。
棠昭也没有进门,就站在二十层楼高空看着他。
她看着车窗慢慢地降到底,他伸出手,轻碰烟蒂,尘灰掸落。
周维扬带一身烟草味回到家,把手提袋里的每件物品挨个分类。
棠昭在厨房拆米袋。
她偏眸打量他,手里动作缓缓停滞。
周维扬的生活习惯很好,他和他的哥哥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少数的相似之处,其中之一是爱整洁,家里物品收纳摆放都井井有条。
即便是出去旅行,到后半程,棠昭都疲倦到不想再收拾,周维扬还是能蹲在那里,把她乱放的衣服一件件叠好,他为数不多的耐心都用在这件事情上。
她不由地想,跟他过日子应该挺舒服的。
对整洁的追求,也发散到了别的方面。
因为长得好看,周维扬对外形同样严格要求,不喜欢抽烟的原因之一,是怕皮肤不好。
只是所有稚嫩天真的烦恼,在难关和痛苦之前,也都如烟云消散了。
看起来,烟还是好用得很。
“胡萝卜你吃吗?”棠昭洗好了米,放进锅里时,周维扬走了进来。
“不讨厌。”
能让他不讨厌的东西不多,棠昭递给他一根。
刀具也是新买的,周维扬拆了在水下冲洗,然后切了点胡萝卜丁,紧接着又切火腿肠,马马虎虎的刀工,棠昭看在眼里。
米饭在蒸,没有多余的菜式。两个不会做饭的人待在这里,没有什么可以深入沟通的余地。
棠昭没有跟周维扬单独同居过,大学的时候她住寝室,象牙塔里只有理想与奋斗,没有慢生活的烟火气,平时待在一起也是开房,不存在可供她回忆的与他细细生活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