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浑身冒冷汗,五脏六腑都疼得像万箭穿心 。
那把刀子仿佛冷不丁地刺在了她的身上,冰冷又尖锐。
他继续说下去:“还好那儿有几个保安正好看见了,这人一手血,还能放他进去吗?直接给逮走了。
“后来周维扬再也没开过那辆车,他人生的第一辆车,他爸送他的成年礼物,到处都是血,开不了了。
“这件事情,他家里人都不知道,手术是我找人给他做的。一般来说,挨一刀不会毙命,但伤到肺了,影响到呼吸,就很严重。”
孟辞源说着,又重复了一遍很严重。
“周维扬知道自己肺挫伤之后,第一件事,居然不是问有没有脱离危险,而是问那男的能不能判刑。
“我们告诉他,按伤情鉴定,大概能蹲几年。
“我还冲他说风凉话,我说周维扬,你可是个锦衣玉食的少爷啊,怎么会为了这种荒唐的事儿差点丢了命。
“结果他压根儿没听见我说什么,反而说那就好,不会有人再去烦昭昭了。”
说到这儿,孟辞源看了眼棠昭,见她脑袋快埋到桌面了,想着会不会是描述得太可怕,真把她吓着了,就停了停。
他忙不迭给她抽了几张纸。
棠昭没有哭,原来人在很悲伤很沉重的时候,是掉不出眼泪的。
她只觉得头晕,理智昏溃,难以支撑,好似下一秒就会沉沉坠地。
过好久,棠昭沉缓而苍白地出了声:“后遗症严重吗?”
“得亏我爸手里的医疗资源顶天,治好了就没事儿了,你也看见了,现在不是挺好的?”
她回忆着说:“我没有在他身上看到过伤口。”
“那刀口很窄,留的疤不长,你们周总那么有钱,祛个疤是什么难事儿吗?”孟辞源打趣着,笑了下,“不过呢,愈合的只在表面而已,伤在肺上,伤在心里。”
棠昭勉力抬眸,掩掉一点眉心的苦涩:“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他让我别跟你说,是怕把你吓着,也怕你为他不高兴。毕竟过去这么久了,再难熬也熬过来了。”
棠昭慢慢地呼出一口气。
还好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还好,他没有出事。
“没事了就好。”
孟辞源说:“我说这事儿,不是因为嘴闲得难受非得告诉你,我只是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他有多爱你。”
“你是女明星,每天恭维你的人数不胜数,可是你想想,真正不图回报为你好的,恐怕也没几个吧?”
孟辞源说起意味深长的话。
“你的粉丝爱你,是因为他们对你有期待,想看到你出头,想看到你步步高升,想等着看你满身荣誉的时候,最漂亮精彩的样子。这样的话,他们脸上有光。
“可是有人不期待什么,他不在乎你是不是大明星,也不管你红毯的礼服惊不惊艳,妆容漂不漂亮。他只希望你过得好。他祝福你能展翅高飞也只是因为,实现理想的你会为此而满足。
“我不是道德绑架你,也不是替他不值。他不会把这些伤啊疼啊作为困牢你的筹码,我自然也没立场怎么样。
“但说心里话,我不希望你们错过。”孟辞源轻叹一声,掏心掏肺地跟她说,“棠昭,道德是很重要,但爱也很重要。”
过好一会儿,棠昭咽掉淤堵在喉咙里的哽咽,她说:“可是,我真的不想给他压力,我们在一起的话,他要面对的会比我多的多。我不想让他为我背负痛苦。”
最后,孟辞源淡淡地反问一句:“如果他觉得你是压力和痛苦,你们又怎么会再遇到?”
从一开始,她的正缘,被上天钦点的,是他的哥哥。
是改过偏旁,为了与她水木相生的周泊谦。
他们才是处处般配,人人叫好。
棠昭和周维扬,这两个在鸳鸯谱上错开的名字。
如果不是那么执着强烈的爱和思念,又怎么会再遇到呢?
他流过泪,也流过血——
为了再度与你重逢的时分,看你星光满身。
为了亲口恭喜你得偿所愿,长大成人。
为了还能留住旧梦里的余热,让你释怀那段迫不得已的告别。
棠昭说,遗憾就像擦不掉的痣。
可是,他从来都不想让她有遗憾的。
该做的,能做的,他都做了。
周维扬没怎么和她提过过去的事,过去有什么好讲的?
摊开他的八年,点点滴滴,不过都是些拿不出手的,破碎的温柔。
出来已经天黑了,和孟辞源告别,棠昭形单影只地走在路灯下。
那一杯橘子汽水,虽然错点成了冷饮,她最后还是尝了一口。是盛夏的胡同口,他们的那个吻的味道。清新的,温暖的,在她舌尖频频回甘。
棠昭抿一抿唇,默默地行走在黑夜中。
没有人的单行道,道路漫长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