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维扬常常觉得她脆弱,不是要死要活的那一种脆弱,是刻在天性里的柔软气质,让人觉得,她需要被爱,需要被善待。
有一些花可以野蛮生长,有一些花只能被温柔培育。
看到她那双眼睛,他就不由地希望,从此以后她遇到的人都是好人,命运的坎坷都离她远去。
希望她的未来一帆风顺,无往不利。
当不当演员都不重要。
没有掺杂任何暧昧的念头,这就是他最纯粹,最简单的想法。
他希望这个女孩子能开心点。
笑一笑最好,不笑也没事,但千万不要不高兴。
不论如何,周维扬这么做,一定不是为了把她感动到哭。
她的眼泪不是他的功劳。
最后,棠昭用一种非常庄严的神情看着他,说誓词一样坚定:“反正不管为什么,我宣布,你现在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她说完之后,眼见他的表情逐渐迷惑,便又显得难为情了一些。
周维扬还没从这句话里做出反应,棠昭就别扭地转头离开了。
-
这一场雪下了挺久的。
小熊没再被棠昭戴在围巾上了,别针老旧,失而复得的岁月礼物,被她珍重地放到书包的夹层。
棠昭犹豫过要不要回一趟家,但想一想还是算了,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熬过偶尔的低潮,生活总体来说还是很阳光的。
跟爸爸打完电话之后,她对表演的负面情绪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鸾舞记》的拍摄过半,周延生给剧组放了几天假,他回家后,把棠昭喊到书房,讲了讲戏。
月迎格格的最后一场戏,拖了这么久没拍,是因为他们要等一场雪。
她得在雪地里跳一支舞。
周延生毕竟是电影导演出身,对镜头语言的要求是很高的,能用实景就绝不会含糊,有时候在艺术追求上也会表现出几分清高的执拗。
他不用造雪机这种东西。
“我说了北京会下雪,那就等。”
——因为这么一句话,棠昭拿着最后一页纸的剧本,等到了眼下。
那天下午,聊了会儿剧本的事,快结束的时候,周延生忽然想起别的:“对了,我让泊谦带你去试镜,是我学生的一个电影,试过了吗?”
棠昭如实说:“我和肖策导演吃了一顿饭,不过跟我说不合适。”
她又把周泊谦跟她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周延生。
周延生听完,有点惊讶:“他这么跟你说的?”
“嗯。”
他笑着摇头,似是无奈,委婉地点评一句泊谦:“他的确是这样的人,思维四四方方的,不擅长钻空子。”
棠昭感到小小吃惊。
周延生一句话,好像又把这件事的局面扭转了。
他对周泊谦,说批评也谈不上,但她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为人太过刚正不阿,就无法游刃有余。
钻空子是什么好词吗?
周延生又问她:“角色还想要吗?”
棠昭还在研究他意味深长的态度,闻言讷讷地问了句:“不合适怎么办呀。”
周延生说:“想还是不想?”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
“这样吧,你过两天还是去试个镜,试了才知道好不好,是不是?”
没等她回答,周延生便转而又道:“对了,平时生活里要是有什么困难,跟爷爷奶奶开不了口,你就尽管使唤周维扬。你俩一起上学,生活步调相对一致。按理他该照顾照顾你,但你也看见了,我们老俩口都管不动他,他要是哪儿做的让你不舒服,你来告状也成,我肯定收拾他。”
棠昭急忙摆摆手:“没有没有,他对我很好的,你们千万不要收拾他。”
周延生被她的一本正经逗乐了,笑笑说:“那就行,去吧,看书去吧。”
于是接下来这段时间,棠昭的课间时间几乎被占满,两个电影学院的老师带她艺考,又来个舞蹈学院的老师,手把手教她跳一支舞。
在这样紧凑的安排里,棠昭抽空去给周维扬买了一件礼物,为了感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眼花缭乱的礼物太多,挑来挑去,还是觉得买件实用性强一点的好,最后买了一条围巾。
不过二世祖最近没有回家。
物理课上,棠昭走着神,在想他那句漫不经心的暗恋你。
暗恋她怎么不回来看看她啊?奇怪死了。
他都五天没回去了,老宋的车又只剩她一个人坐了。
她自以为是地认了一个最好的朋友,但她最好的朋友显然跟她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在学校,楼层间隔大,也碰不上几回。
棠昭胡乱地想着。
一张张卷子从课代表手里分发过来。
“9班的月考卷,大家红笔拿出来帮忙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