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昭的班主任是戏剧学院毕业的,认识这一行的朋友多,动不动就给班里学生送点门票。今天发的这两张是陈婳拿下来的,她问棠昭有没有空,棠昭很喜欢看话剧,就应下了。
结果——
“临时决定,我周天跟我男朋友去溜冰,不好意思啦宝贝儿,你换个搭子吧。”
陈婳凑过来,悄声说着,又为爽约感到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
换不换搭子不要紧,棠昭抓住她话里的重点:“什么男朋友?”
陈婳难为情地搔搔刘海:“就,隔壁班的那个,追我一年了——哎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啊,改天带你认识一下。”
棠昭哑然:“你不是喜欢周……”
“啊?”陈婳脸上喜色消失,恹恹托腮:“他啊。算了,男神还是在天边挂着吧。他要是一辈子不答应我,我总不能为了他去当尼姑吧?”
她说男神跟男朋友还是不一样的,男神是遥不可及的,就像天上月亮,可远观不可亵玩。
后座男生无情吐槽:“她一学期能喜欢三个男的。”
陈婳拿书抽他:“去你的,妖言惑众!”
两人打了一架,黑板前的老师回头凶了句干嘛呢!教室里才又安静下来。
一片沙沙的风声穿梭在窗外绿荫之中。
在课堂上走神的间隙,棠昭真的在给陈婳签字,写着写着,棠就变成了周。那么不经意,笔墨就泄露了心事。
迟缓地察觉到走神,紧急涂改,没用了,那张纸报废掉。
棠昭双手伏在桌面,严防住自己的领地,也遮挡了练习册上的光线。
在窗帘摇曳,忽明忽暗的阴影之中,她的笔触参透了他的姓名。
被拆解的偏旁与首字母,来来去去,被反复琢磨,每一个杂乱无章的字符,组合起来,最终成为一首扣人心弦的诗。
原来喜欢是一件会让人变无聊的事啊。
少年时来去如风的心动,就像林梢突如其来的动荡,一阵簌簌无形的浪潮,让人没有防备,就被仓促卷入浪中。
热烈归热烈,偶尔又显得虚无缥缈,充满不确定性。
那时候的微博还很新鲜,棠昭刚开始用,新注册的账号,只转发了几则心灵鸡汤,原始的id被她点开,她把手机灯光调暗,在微博名那一行输入几个字:喜欢的人姓周。
她想,哪天不喜欢了就换掉。
改完后,她不免感慨于自己的智慧,用这样的方式去精准具体地测量一段爱意的浓度,化无形为有形。
两张话剧票被棠昭带回家。
“周维扬,你喜欢看话剧吗?我这里正好有两张票,要不要一起去啊?”
棠昭躺在床上,高高举着票。
脑袋里在想,周维扬大概会说:老子看起来有这闲情?
她摇摇头,换个问法——
“周维扬,你今天不出门吧?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要一起去看个话剧?”
“周维扬,我想看这个,但是没人陪我去,你……你不想看吗?呜呜,我、我没有演戏,我就是有点难过。嗯,巡演很难等的。下次撞上月考了,再下次还不知道猴年马月,你真的不去吗?呜呜……”
“周维扬,陪老子去看话剧,听见没有?不然我去爷爷那里告状,你就等死吧,哈哈。”
棠昭手插着腰,指着卧室角落高高的衣架子。
几秒后,气馁地收了手。
唉——
到底怎么说啊?
对他有不一样的感情之后,许多本来可以脱口而出的话都变得难以启齿了。
棠昭觉得自己很奇怪,她六神无主地捏着两张票。
一墙之隔,周维扬今天在家过周末,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呢?
她拿出手机,给他发个消息吧。
字还没敲下去,听见楼下传来了一些动静。
周泊谦今天也在,他回来取东西,在书房翻找好半天。
棠昭去跟他打个招呼,问他找什么?要不要帮忙。
周泊谦正坐在周延生的书桌前,整理着几份材料和荣誉证书,他看了眼门口的人,说:“找几份保研的资料。”
棠昭:“保研?听起来好厉害啊。”
她过去,站在周泊谦旁边,俯身在桌前看他的证书:“你要考哪个学校?”
“北大。”
棠昭感慨:“学霸,你把你的脑子借我用用好不好?”
她不由将手搭上周泊谦的肩膀,目光钦佩至极。
周泊谦笑着抬眸看她:“还没考上呢,不用惊讶这么早。”
冷不防的,微小的罅隙里凑过来一个人。
周维扬是硬生生插到两个人中间的,他都没推棠昭,他一站过来,带一股杀气,胳膊就自然而然地把她扶着周泊谦的手挡开了,淡淡问句——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他穿件纯白色的t恤,一只手撑在桌面,漫不经心地去看摊开在桌上的东西,人长得高大,就跟一堵墙似的一下把棠昭隔在身后了。
她被撞到旁边。
棠昭迟钝地抬眼,就看到少年将单薄衣料撑起的肩胛骨。
“……”
好野蛮。
周泊谦回答说:“整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