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庚书同样也听明白了,神色微霁,扫了眼还在等待他回复的李元牧,随口敷衍道:“陛下与长公主果真情谊甚笃,令人艳羡。”
他嘴上说着,手里也不闲,毫不避讳地当着李元牧的面拆了圣旨,摊开后逐字确认无误,松了眉头。
严庚书将圣旨一合为二,拎在手里朝李元牧见了个礼:“多谢陛下赐婚。”
自严庚书成为摄政王后,他对着李元牧的每一次见礼都很随性,能微微颔首都算是极其稀奇的了。
可如今,他却规规矩矩地朝李元牧微一躬身,倒是让李元牧惊诧地挑了下眉。
李元牧目光若有所思地扫了眼李婧冉,只见这女子清丽纤弱,柔嫩的脸庞半埋在裘衣的一圈绒毛中,本就巴掌大的脸看着就更小巧了。
如严庚书折子上所奏,她的确是个很普通的民女,乃至见到自己连头都不敢抬,细白的指尖还悄悄拽着摄政王的衣袖。
脆弱易碎,又不堪一击。
但他这妖冶残忍的摄政王,看起来是当真栽入这女子手中咯。
李元牧如是想着,不甚在意地收回视线,首次真心实意地向严庚书送上了祝福:“愿摄政王与你的夫人琴瑟和鸣,白首不相离。”
可千万别仗着自己的皮囊和他的阿姊纠缠不清了。
李元牧这圣旨赐得爽快,严庚书一想到阿冉即将成为自己的妻,就觉心口一阵暖洋洋的。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严庚书自己舒坦了,也不介意用几句轻飘飘的话笼络下眼前的小兔崽子。
严庚书勾唇一笑,嗓音低沉道:“也祝陛下与长公主早日修得正果,守得云开见月明。”
疯子与蛇蝎,倒也的确般配。
两人听着对方的祝福,均十分满意,在这么多年来头一回朝彼此良善地笑了下。
在旁围观的李婧冉默默把脸往绒毛里又塞了塞。
不敢吱声,真的不敢吱声。
事实证明,李元牧倒是比李婧冉想象中的要圣明一些。
最起码,他今日特地来军营这一趟,并不只是为了见见情敌的老婆,更主要是有要事要与严庚书商议。
几人一同下了城楼往主帅大帐走去,一路上因为李元牧在场,严庚书也收敛了许多。
李婧冉穿着厚重的裘衣,下台阶时分外不便,严庚书见状只是伸出手,让李婧冉能抓握着他的小臂。
李婧冉却并且搭上去,反而飞快瞥了眼李元牧,总觉得在他面前和严庚书卿卿我我有种诡异的感觉。
不知为何,自从李元牧出现后,李婧冉总是莫名的心慌。
就如同他刚出现在城墙时,依着李婧冉平日里的行事作风,她自然能第一时间就想到该如何圆过去。
可她方才心神俱乱,总觉得有些不安,心里这才冒出“完犊子,翻车了”的感想。
总觉得她好像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李婧冉如是想着,小心翼翼地提着长长的裘衣,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踩到衣摆滚落阶梯。
就在此刻,李婧冉的视线不经意间瞧见了自李元牧袖口钻出来的绿宝,顿时浑身一僵。
绿宝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吐着蛇信子冒出头来,那身绿拼红的蛇皮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见到李婧冉的那一刻,绿宝的绿豆眼肉眼可见地瞳孔骤缩,随即便欢欢喜喜地撺上前来朝李婧冉飞去。
没错,飞。
若是放在平日里,李婧冉定然会被绿宝那不值钱的飞扑模样弄得失笑,只是如今她却只觉脑海中警铃大作,瞧着绿宝迅猛的动作叫苦不迭。
是啊,人/皮面具骗得过人的眼睛,但气味没法骗过小动物啊!
李元牧眼中的阿冉和李婧冉是两个人,然而绿宝眼中,李婧冉就是阿冉,就是它的小主人。
眼看绿宝就要扑到她身上,李婧冉急中生智,连忙往前头一倒,精准无误地倒向严庚书的肩背。
严庚书不愧是习武之人,就像是背上长了眼睛似的,微侧过身便稳稳地把李婧冉捞进怀里,避免了她脸朝地滚落数个台阶的惨剧。
李婧冉仿若惊魂未定般,连李元牧在场都忘记了,像个惊弓之鸟一样泪眼婆娑地紧紧贴着严庚书的胸膛,先发制人:“夫君,有蛇!”
如果能给自己的演技打分,李婧冉都想自我奖励个满分。
不提其他,自己这瞬间落泪的功夫可真是见长啊。
严庚书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没事,放心。”
随后目光凝向地上的绿宝,冷了嗓音道:“陛下可得看好这种小孽畜。军营刀剑无眼,可别让您的爱宠受了伤。”
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赤裸裸的威胁。
若说李婧冉在先前的朝会上还没感受出严庚书的强势,如今听着他这话,心里却在倒吸一口凉气。
看来先前的朝堂之上,严庚书和裴宁辞都顾及着要在外臣面前保全国家的颜面,这才做出一副贤凉温顺的臣子模样,以全君王的颜面。
而此时此刻,在没有任何外人在场之时,严庚书却毫不吝啬地展现出与李元牧分庭抗礼的威严,丝毫不惧李元牧的帝王之位。
李婧冉不禁感慨:毕竟是手握兵权的人啊,说话就是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