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敛下心神,只是应“是”,垂着眼跪坐在茶案旁,悠悠斟了三杯茶。
李元牧和严庚书围站在主帐中央的沙堡,上面堆出来的是附近的地势,包括楼兰和乌呈两国。
李元牧苍白到几乎透明的指尖捏着一个鲜红旗帜,往乌呈一插,语气庄重地对严庚书道:“如若大晟要与乌呈开战,摄政王有几成把握?”
李婧冉没料到他们一上来就玩那么大的,心中顿时一惊,抬眼瞧着背对着她的两个人。
两人均高挑,身着湖蓝衣衫的少年更为清瘦,挺拔如竹;而暗色衣袍的男子则宽肩窄腰,极具力量感,各有千秋。
严庚书沉吟片刻,迅速评估了下大晟目前的状况,回复道:“约有八分。”
“大晟这些年来除瘟疫外并无重大灾害,兵强马壮并未懈怠,而乌呈却因天公不作美,连年干旱不断,想必养战马都成问题。”严庚书用银棍轻点了下沙堡,公允地评估道:“然而正因大晟与乌呈多年未曾交手,臣无法准确判断乌呈如今的局势,并无十成十的胜算。”
李婧冉听着严庚书的话,却又想到小黄先前和她讲的背景,犹豫了下和小黄确认道:「你之前提到,大祭司发现了华淑和其他男人纠缠不清,和敌军里应外合灭了晟国。这里的敌军指的是谁?」
按照如今的信息来看,乌呈地广人稀却资源匮乏,而楼兰地小人少不足为惧。
就算多了个裴宁辞,他们也很难一举歼灭大晟这么个繁荣强盛的国家吧?
裴宁辞他一个人,当真会让局势变得如此不同吗?
他又有何种本事,能造成如此大的改变?
小黄俨然也听懂了李婧冉话里的疑问,它翻了翻书,随后给出了一个在李婧冉意料之内的答复:「不知道,书本里没具体写。」
小黄停顿片刻,猜测道:「但我想,也许是因为大晟当时内部出现了矛盾,内忧外患两相结合,这才被钻了空子。」
内忧?
李婧冉在心中琢磨了下,转念一想发觉小黄的确说得很有道理。
假如是全盛时期的大晟,那自然是不害怕周围这群小国的。
但倘若......御林军和飞烈营掐得火热之时,敌军趁虚而入呢?
那就不好说了。
正在李婧冉思索之时,却又听严庚书道:“乌呈虽地势干燥,沙石多,但这同样是他们的优势之一——石攻。”
他语气缓慢地道:“如若乌呈有办法效仿大晟的掷铅器,用其朝大晟城楼之上砸巨石,再趁乱攀上城楼,恐怕战局会变得焦灼。”
“我们虽有弓箭手,但弓箭毕竟射程有限,外加射击一次后需要很长的时间上弦,便造成了很大的短板。”
李婧冉尽管清晰地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也明白自己此时插嘴恐怕并不合适,但她一想到书中大晟百姓在战火中的下场,便忍不住还是道:
“倘若我们能研发出一种可以连发的弓弩呢?”
李元牧和严庚书齐齐转头瞧她,一时间气氛再次沉了下来,让李婧冉不由自主地感到有些尴尬。
她有些紧张地捏了下衣角,但想到这事关这么多条人命,还是咬了咬牙继而道:“既然弓箭的短板是须上弦,那我们不如想办法精进武器,制造十字弓,无须拉弦便能射击,岂不是能省下很多时间?”
严庚书沉默两秒,随后撇了眼李元牧,只道:“阿冉,此等军事上的事,你不......”
“继续说。”李元牧却打断了严庚书的话,走回茶案旁落座,盯着李婧冉的眼眸里隐有光芒,“这弩又是何意?”
严庚书见状,便也在李元牧对面一撩袍角坐下,而后李婧冉便在二人的注视下,颇有些不自在地尽可能用简单的语言,和他们描述了下她口中的弓弩。
严庚书眉头微蹙,似是还在思索之时,李元牧却立刻听懂了李婧冉的意思,若有所思道:“那这弩应当还要有由弩臂、弩弓、弓弦和弩机,方能实现你口中的模样。”
李元牧琢磨两秒,随后思维敏捷地反问道:“若真是如此,这弩的装填时间岂不也是个新问题?”
他脑子转得太快,李婧冉刚提出这个弓弩的说法,李元牧就已经想到弓弩制造出来后潜在的问题。
李婧冉默默提醒他:“陛下不若先试试看,这弓弩是否能打造得出来。”
李元牧却似乎并未把这个当成问题:“没什么做不出的。”
李婧冉想到李元牧屋子里那一堆人皮制品,眼皮一跳,禁不住问道:“若那些匠人做不出来,陛下待如何?”
把他们扒了皮做成扇子骨吗?
李元牧却只哼笑了声,微微眯了下眼,往椅背上一靠:“依靠那群酒囊饭袋,自是不知要做到何时。”
“一个弓弩罢了,这有何难?没什么做不到的。”李元牧如是说。
李婧冉在心底为他的凌云壮志默默鼓掌。
差点忘了,他可是连人皮都能用来糊灯笼的人,区区一个图纸恐怕难不倒他。
既然李元牧心中已经有了分寸,李婧冉便也不再多言,毕竟言多必失。
她随意寻了个借口,起身说去厨房给他们拿些点心,随后便站在厨房里看着蒸笼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