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婧冉沉默片刻。
他这是把她当成说书先生呢?
她绞尽脑汁回忆了下年少不懂事时看过的一些霸道总裁文,构思着继续道:“世人皆道她早已在流放途中死了,你也没了牵挂,一路尸山血雨杀到了如今的位置。但你却因深深迷恋着她而无法释怀,暗地里派了无数人去搜寻她的下落。”
李婧冉用一句老土的经典台词结束了她的联想:“直到今天,她再次出现在了你的生命中,就像一束光照亮了你的全世界!”
说罢,她便见严庚书面色有些古怪。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四目相对,一片寂静。
一秒。
两秒。
三秒。
李婧冉眼睁睁看着严庚书的唇角颤得越来越厉害,随后仿佛无法自抑般微偏过头,把脸埋在手掌间笑得浑身颤抖。
自两人认识以来,李婧冉经常见到严庚书的笑容。
他勾唇笑时,会习惯性地微微眯起眼,卧蚕饱满,衬得上头的朱砂红泪痣愈发夺目。
分外俊美,但却不含温度,虚伪得如同一个假面。
毕竟他对外向来装成了那副斯文模样,未语先笑却让人心惊肉跳。
可如今,李婧冉却看到严庚书笑得前仰后合,露出的牙齿雪白亮洁,顿时冲散了他由于高挺骨相带来的不可接近感。
他眸子里都泛上了些许湿润,边笑边用指腹擦了下眼尾。
依旧是那身本应压抑的暗色骑装,但他却从骨子里透出了种鲜活的恣意感,让这沉闷的色彩都变得艳了几分。
像是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潇洒,也似是高中状元的文人骑在马背游京城之的肆意。
这一刻的严庚书卸下了心防和伪装,露出他原本的模样时,却让李婧冉心中蓦得一动。
他比任何时候都动人。
严庚书却对李婧冉的心思毫无所查,他慢慢敛了笑意,开口时上扬的尾音还带着调侃:“我今日才发现,阿冉竟还有说书的天赋。”
李婧冉口中轻哼,心里中想:那可不?她刚才说的这些可是结合了霸总小说的全部精髓,她也编得很辛苦!
严庚书逗了她半晌后,这才正色道:“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我曾经沦落时,是她给我赎的身,后来便再也没见过了。这些年来,我寻她也只是为偿还当年的恩情。”
李婧冉上上下下扫他一眼,不置可否:“哦?”
严庚书垂眸掸去衣服上正在融化的雪花,随后才不紧不慢地拉长语调调侃她:“阿冉难不成以为,每个救命恩人都会让他人以身相许吗?”
指的是她在崖底救他后,挟恩图报逼他和自己成婚的事情。
李婧冉凉飕飕地扯了下唇:“哦,所以你是想许的咯?但是人家不要?”
“没有。”严庚书斩钉截铁地否认,“我和她泾渭分明,我虽感激她的救命之恩,但也仅仅是感激。”
李婧冉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却并未多言。
诚然,自始至终都是她在猜想严庚书会死心塌地地爱上怎样的女子。
但李婧冉却仍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严庚书自始至终都是个将情情爱爱看得很轻的人。
就算白月光在他最落魄时帮助了他,但那又如何呢?
这只能说明白月光恰好在严庚书最脆弱的时候出现了,而人在困境中最容易动心,但这并不意味着严庚书就一定会动心。
他确实寻了这位救命恩人很多年,但背后的因素很多:恩情,感激,报答。
原因有很多,爱情只是个中占比最小的一部分——一个放在严庚书身上,几率约等于零的可能性。
不过......
李婧冉微抬下颌,示意严庚书过来些。
严庚书微微倾身向前,而后却感觉领口被那细白的指尖捏住了。
李婧冉手下用力一拉,他领口处的盘扣便绷了开来,细小的黑珍珠敲落在床边脚案,滴溜溜地滚着。
严庚书凤眸微挑,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这不好吧?”
李婧冉却径直忽略了他的话,指尖探入勾着他脖颈上细细的颈链,冷静地抬眸望他:“那这是什么?”
细细的银链轻晃,上头镶着一颗嫩白的明珠,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却依旧色泽莹润,一看就是上品。
这条颈链平日里掩在严庚书衣领内,只在黑纱边缘隐绰露出一抹银光。
如今这颗珠子被李婧冉握在指尖,上头仍沾着他的体温,入手分外舒适宜人。
严庚书瞥了眼被她捏在手里的珠子,而后听李婧冉继续道:“你若真对她一点念头都没有,那这又是什么?”
她单手撑在床沿,和严庚书对视着,一字一顿道:“她发钗上那颗缺失的珠子,想必就是你这颗吧?”
严庚书似是没料到这件事,正想开口时,却听门外又传来慌张的禀告声:“王爷,大事不好了,江姑娘水土不服病倒了!”
李婧冉闻言,面上却掠过一丝了然的神色。
她双手抱胸往门口示意了下,神情中含着淡淡的嘲讽:“去啊,去瞧瞧你的江姑娘。”
严庚书被她的语气刺了一下,唇角拉平成一条直线,眉眼间带着一丝对门外人的不耐:“病倒了就去请军医!本王又不是大夫,找本王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