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眼发现少的席位,竟不是摄政王,而是......他的?
归根结底,许钰林尽管此次在组织宴会上出了很多力,但他的身份仅仅是长公主身边的一个男宠。
长公主府的人敬他,唤他一句“钰公子”,但许钰林心中自是知道他的分量。
这种级别的宴会,像他这样的身份是不能出席的。
毕竟贵客又哪里愿意和以色侍人的男宠共入一席呢?这会降了贵客的身份。
“是啊。”李婧冉放下纸,靠在椅子上,理所当然道:“你是主要负责这次宴会的人,为了防止纰漏自然得全程在场。宴会两个多时辰,难不成你一直站着?”
许钰林看着眼前这容貌艳丽到极致的女子,好半晌都哑然无言。
李婧冉说得没错,他自是得全程在场的,但站上几个时辰对他而言也并非什么大事,顶多不会太舒坦就是了。
就连刚入长公主府时,他们在被允许侍奉长公主前都要学规矩,在大雪里跪上几个时辰也并非罕事。
所有人都觉得那是一种理所应当的事情,出身高贵的人本该享有随意支配他人的权利,而出身卑微的人自是得受着。
哪怕是要下位者付出生命,只要能换来上位者分毫的欢心,便也是值得的。
鲜少有人会关心他们的感受,关心他们跪在雪地里是否会难受。
许钰林静默良久,目光轻轻下垂,并未再与李婧冉那双漂亮到仿佛能勾魂的桃花眼对视。
他轻声道:“殿下,这于理不合。”
许钰林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地绕上了好几回,而对李婧冉而言也仅仅是短短几秒。
她有些困倦,指骨轻敲了下桌案:“有什么合不合的?本宫说合就是合,去办就是。”
“况且......”李婧冉掩唇打了个哈欠,看向许钰林时眸光里还含着几分潋滟的水意,“你为这次的宴会劳心劳力,本宫无法给你名头已是心中有愧,又怎可还让你站上个把时辰?”
李婧冉其实是有些心虚的。
她现在这情况就像是找人帮忙代为工作一样,许钰林劳心劳力,她什么都不用付出就占有了他的劳动成果。
她虽然没法给他署名,但起码也不能亏待他吧,人家代为工作的枪手都有重金回报呢。
如果许钰林付出了这么多,结果今天还要站着好几个时辰,李婧冉是真的会有些难堪的。
许钰林听着她的后半句话,眼睫却轻轻颤了下,像是蝴蝶振翅般,掩住了眸里细碎的光。
经年来,许钰林早已习惯自己的付出不被人看到。
就像是秉烛苦熬好几个夜晚后,意外听见他娘亲对他爹爹的幽幽叹息:“唉,钰林还是不如宁辞啊。”
亦或者像是他爹爹消失前,隔三差五地将他身边攒下的所有银钱都搜刮着拿去赌,出门前还要骂骂咧咧地道:“就这么点破钱,老子可真是白养你了。”
许钰林并未告诉娘亲,那已经是他尽力而为的结果了。
在他们眼里,他兴许样样都不如裴宁辞,但许钰林却心知他付出的努力应当比裴宁辞多上些许。
许钰林也并未告诉爹爹,他口中的那点破钱,已经是他在学堂之余,替人抄书抄颤了手、教富家子弟教哑了嗓子,却连歇息都不敢才换来的。
许钰林偶尔也会想,他也没那么不堪吧。
他在学堂里兴许不是每每第一,但也向来名列前茅。
他省吃俭用挣来的钱虽算不上多,但也够普通人家半年的开销。
到了他们嘴里,却都变成了一句轻飘飘的“你不如你阿兄”。
再后来,许钰林也学了乖,他知道在裴宁辞已经涉足的领域,他就算再呕心沥血都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于是,裴宁辞擅音律,他便不学音律。
许钰林自觉地避开了所有裴宁辞触碰的领域,琴棋书画君子六艺学的都是裴宁辞当时选剩下的。
许钰林擅书法丹青,擅下棋作画,这些都是裴宁辞从未接触过的。
他求的不多,也不奢望一句夸奖,许钰林心底想要的,仅仅是他的名讳在爹娘口中能与裴宁辞的脱离开来。
退一万步说,他就算再糟糕,却也不想当另一人的陪衬。
在他自认付出一切想博一句美言之时,许钰林从未如愿。
如今,这仅仅是一个宴会,他仅仅只是做了本分内的事,就像往常每一次一般。
可是他的努力被看见了。
许钰林这一刻很难形容他的心情,就像是心里倏得炸开了无声的烟花,绚烂得摄人心魄。
他听不见声响,也感受不到烟花的温度,许钰林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得他好像遇到了奇迹。
上一次祝他生辰快乐的人是她,这一次肯定了他的努力的人同样是她,她就仿若话本里的童话,迟到地满足了连他自己都已经忘却的愿望。
许钰林哑然许久,随后低下头无声地笑了下。
他嗓音依旧很温柔,只是比平日里更轻了几分:“多谢殿下费心,但殿下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