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着他,目光凌厉:“你是想用本宫的命,换你这一生的名声美誉吗?”
裴宁辞的手僵在了半空,目光微愕地看向她。
她是如何知晓这件事的?
不用他的回答,李婧冉已经从裴宁辞下意识的反应里知道了答案。
是啊,裴宁辞是个没有牵挂的人,他怎会因一个许钰林,就容忍自己陷入身败名裂的局面?
能让裴宁辞心甘情愿赌上一切的局,所换来的必然是更多的东西,更好的美名。
“长公主,臣......”他禁不住伸手去拉着她的衣袖,仿佛如此便能留住些什么似的。
他想说自己先前容忍她的接近,的确是这个目的。
但如今却......
“你闭嘴!”
李婧冉甩开裴宁辞,冷冷看了他一眼,裂锦之声清脆于耳。
她生生撕了那片衣袖,毫不留恋地转身便走。
裴宁辞捏着火红色锦缎的指尖用力得发白。
他下颌紧绷,却瞧见了神棍朝酒楼上比了个手势。
是谁?是谁做的局?是谁捅破了这一切?
裴宁辞面色冰冷,转身顺着神棍的视线所及之处望去。
屹立的酒楼之中,二楼雅间处的雕花窗微敞。
一名身姿挺拔的男子坐于窗边,靛青色的衣衫衬得他沉稳又温润,冷风吹起他的墨发。
他冷白似玉石的指尖轻捻着酒盏,似是察觉到了裴宁辞的目光,微敛着眉目望向酒楼下站着的他。
兄弟二人一站一坐,一个身处凡尘一个高居雅阁,隔着熙攘的人群遥相对望。
许、钰、林!
裴宁辞眸光冰凉,从下至上审视着自己曾经抚养过的幼弟,却见他不躲不闪回视着他。
对视之际,许钰林那戴了许多年的温顺面具一寸寸碎裂。
裴宁辞眼睁睁看着许钰林毫不遮掩地轻挑了下眉梢,居高临下,淡笑着地朝他遥遥举杯。
唇齿轻启,宣战字眼无声地敲响在耳畔。
“敬阿兄。”
第66章 清冷疯批
裴宁辞不知一个人是否能变得这么彻底。
他心中的许钰林一直是那个很好掌控的存在,温和内敛,脾性好,心软又爱笑。
如今的许钰林似乎依旧像他记忆里那般,弯唇笑着,手腕轻抬朝他举杯,满酌敬霜雪。
分明依旧是敬重长兄的模样,可兴许是他居于高阁往下觑的姿态,又或是他唇边那抹笑里的若有似无的疏怠,处处透轻慢。
究竟是许钰林变了,还是他先前那副温顺模样都是装出来的,裴宁辞无从得知,也并没有深纠的心思。
只有一件事清楚明晰。
他的幼弟毫不介意与他决裂,正从容不迫地击响了那战鼓,鸣鼓而攻之。
伴着浪白残雪与略潮的风,裴宁辞冷薄的视线仿若能穿透一切,冷若冰霜地深深看了许钰林一眼。
裴宁辞身后分明是熙攘的人群,是凡尘俗世,是此刻较许钰林而言位置更为低的地上,但他自下而上的目光却仍如此高高在上,一如高坐神坛的往昔。
淡漠孤高,寒冰刺骨。
他在审判着他。
这幅模样的裴宁辞不再是他的兄长,他重新做回了那个不含七情六欲的谪仙,剔除了属于人性的一切,只公允而严厉地审视着许钰林的罪孽。
裴宁辞立于何处,何处便是光之所向。
四下皆明,容不下一丝半毫的藏污纳垢。
永远不落凡尘的神明冷淡地看着世间一切的罪与恶,看着这位破坏兄长与心上人感情的渺小人类,仿佛下一刻便要将他送上审判台,让圣洁曝光他的罪孽。
倘若裴宁辞已捷足先登与李婧冉确认了关系,那他的这种行为就是背德的。
不仅是毁人姻缘那么轻描淡写,他是在惦记阿兄的人、惦记自己的嫂嫂啊。
光风霁月的温润君子,竟也会做出这等为世人所不齿的污浊之事。
在裴宁辞如有实质性的冰凉视线中,许钰林只从容不迫地轻抿了下杯中酒。
酒液沾唇,喉结轻滚,许钰林把那刺激性的液体咽下去后,才轻抬手腕抚了下隐灼的唇。
他的唇还略有些微肿,是被她深吻/蹂/躏/的印记。
“嗒”得一声,酒盏被轻轻搁于桌。
许钰林微侧过脸,朝裴宁辞浅浅一笑,微抬下颌示意了下李婧冉离去的方向。
他潋滟的唇轻启,脾性温和地用唇语提醒他:还不追吗?
像是生怕裴宁辞看不清一般,许钰林每个字都说得很缓慢,笑得清风朗月。
裴宁辞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含着警告,分明是让他等着。
随后终于挪开目光,去寻前头那抹火红的身影。
另一头,李婧冉越想越觉得裴宁辞这个人着实可怕得很。
明面上的敌人不可怕,在阴暗处潜伏的敌人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敌人明面上装出一副圣洁清冷的模样,竟骗了她如此之久。
小黄显然也被这信息打了个措手不及,语气呆呆地道:「这简直是细思极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