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但李婧冉瞥了李元牧一眼,还是回应道:“鸢尾花吧,渐变紫的那种,从蝴蝶骨一路蔓到锁骨的那种。”
尤其是她当时刚入律所时,每天熬夜卷,工作压力的确很大,因此也曾萌生过很多刺激性的活动,这刺青就是其中一个。
李元牧颇为不认可地劝她:“如此大面积的刺青非常非常疼,且伤口易感染,刺颜料入皮囊更是痛上加痛,轻则高烧,重则半条命都得搭进去,你的爹娘不认同也是常态。”
李婧冉被这措不及防地被李元牧这通说教逗乐了,怎么都没想到她都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会被小自己这么多的人讲大道理。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用指尖点了下李元牧的额:“小小年纪怎么就老气横秋的。”
絮絮叨叨起来和许钰林有得一拼。
李元牧捂着额,默默退后些许,慢吞吞看她一眼却不语。
他虽与宫人们甚为交好,但他们也都多少顾及着身份贵贱,从不会与他作出这等亲昵的行为。
李婧冉见李元牧的脸庞又红了,心中不免为他这动不动脸红的毛病失笑。
她先前一直觉得现实中的李元牧已经够害羞的了,而且他每次害羞时都喜欢用那双黑润深幽的眸子瞧她一眼,神色还格外阴郁。
如今看来,成年后的李元牧其实脸皮已经厚了许多了。
半晌后,李元牧才思索着应道:“那我的执念,应当是真心。”
鸦羽般的纤长眼睫掩住了他瞳仁里的情绪,李元牧声音有些轻:“我好像永远留不住真心待我之人。”
用尽一切办法,却依旧如她所说,是水中花镜中月,都是徒劳。
李婧冉为这个过分空泛的答案静默片刻,随后无奈地道:“这样吧,要不你给我描述下你在时空循环里遇到的事情?”
当局者迷,很多时候人们是意识不到自己真正的执念的,兴许她能从他的叙事中窥见一星半点。
李元牧正想开口,却因嗓子太干而侧过头咳了好几声。
他像是不想在李婧冉面前失态,本想隐忍着,但压抑的咳嗽反而让嗓子变得愈发干痒,禁不住越咳越厉害,锦袍下瘦削的肩胛骨都在轻颤。
李婧冉有心想帮他去倒杯水,但如今她站在屋外窗棂前,四周着实没有任何接水的地方。
就在李婧冉准备悄悄潜去厨房时,李元牧却好似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想唤住她却咳不止,情急之下握住了她的手腕。
“咳......无妨,别.......咳咳,别在此等小事上浪费时间。”李元牧声线都多了几分哑。
李婧冉注视着李元牧的视线有些担忧,心中不免唏嘘皇宫果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之地。
李元牧先前触怒龙颜,陛下盛怒之下自是大手一挥判他禁足,任何人不得给他探视送食。
如今三日过去气早就消了,但陛下贵人事多,兴许都忘了自己把这亲生儿子判了禁足。
李元牧平时待宫人们极为和善,但宫人们毕竟人微言轻,也不敢明着违背御旨,只能偶尔在一天之中鸡打鸣前偷偷接济他些许。
偏偏李元牧也是个实心眼的,生怕被人看出端倪后连累了宫人,断不接受他们的接济,这两日除了每日清晨的稀薄米粥外再没进食,这才混到了如今这幅狼狈模样。
如今好不容易止了咳后,李元牧回过神,视线触及自己握着李婧冉衣袖的手时蓦得一缩,瞬间跟被烫到了似的收回手,又闹了个大红脸。
他窘迫片刻,随后才强迫自己忘掉这个小插曲,呐呐道:“今日是我被父皇禁足的第三天,上午一派平静,也并未和他人多接触。下午约莫是未时两刻左右,阿姊会来开锁把我带出去,在此之前我便一直呆在自己的寝屋内。”
“开锁?”李婧冉扫他一眼,佯装随意地反问了句:“你不是被陛下禁足的吗?华淑长公主与你竟如此姐弟情深,甘愿为了你违背陛下?”
“阿姊把我接出去后,说她在父皇面前跪了整整一盏茶的功夫,这才磨得父皇松了口。”李元牧解释了句,随后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嘴唇轻轻翘了下:“我从小到大都备受阿姊照拂,先前打雷时也是阿姊安慰我的,幼时被父皇关在祠堂时也是阿姊把我从二哥放的毒蛇堆里救出去的。”
倒是和现实生活中的李元牧说得相符,看来李元牧先前倒是没对她撒谎。
李婧冉随口问了句:“你还怕蛇啊?”
长大后李元牧还养了绿宝呢,而且她是绝对不会忘记李元牧那时跟她炫耀说绿宝原本没毒、结果被他养成了毒蛇时的矜骄模样。
谁曾想李元牧听后,似是回想起那片漆黑里几十双绿得发光的蛇眼,面色都更白了几分:“不是怕,我只是天生不喜这种阴暗冰冷的东西。”
阴暗、冰冷。
这是李婧冉初见李元牧时对他的第一印象。
小黄一边“唰唰唰”地翻着原书,一边咬着手指感慨:「这个时候的李元牧真的是个表里如一的单纯小天使,被他二哥欺负成那样都没想过告状。而且他就算在自己父皇、阿姊、或是二哥那里受了气,对下人都从不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