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会劝自己,会说服自己完全不心生任何不满,他心甘情愿用自己的全身心换她的一部分。
可是另一个人是裴宁辞。
纵然许钰林不怨裴宁辞,但裴宁辞早就在这么多年里成了他的心结。
那么多个日夜,那么多年的挑灯夜读,许钰林内心想的并非是出人头地或高中状元,他仅仅是想脱离“阿辞弟弟”的称号。
他执拗地想只做别人眼中的许钰林,他敏感地试图让别人不要将他和裴宁辞放在一起比较,他自私地想和裴宁辞划分得干干净净。
只是没曾想,兜兜转转,命运竟如此弄人。
李婧冉知道许钰林心思很细,但她兴许怎么也没想到她只是亲了他一下,许钰林已经想了这么多。
甚至连他们三人往后住的宅子都在心中有了个大抵的想法。
她的目光落在在漱洗室的门扉,冷漠的冰山脸头领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姿态,背着身等候了良久。
李婧冉收回视线,朝许钰林笑了下,直白地揭穿了他:“许钰林,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许钰林眸光微凝,李婧冉却只笑得散漫:“你今日演这一出,的确是牺牲良多。至于目的,你是要我说,还是自己说?”
他与她对视,思索片刻后掩下心中思绪,恭顺垂首:“妻主的意思,我没听明白。”
看来是打算佯装到底了。
也好。
李婧冉轻轻颔首:“好,那就看看你们俩谁的嘴更硬。”
她扬声对门外道:“把人带进来。”
府兵在门口犹豫了下,觉得自己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他一个清清白白的男子,要是被人发现入了长公主的漱洗室,那将来恐怕娶不到妻子了啊!
府兵一咬牙,在裴宁辞背上推了一把,看着他踉跄着入了漱洗室后,毅然决然地把门紧紧关上。
池水里的两人目光齐齐落在裴宁辞身上,只见他双手被缚于身后,神色间蕴着淡淡的绝望,乌发凌乱,狼狈又憔悴。
裴宁辞的眸光看着眼前这一幕,同样轻晃了下。
氤氲湿润的池水,共处一池,本就是极其暧昧的事情。
更何况,李婧冉湿润的发丝粘在肩头,依稀可见发丝下的白衣,而许钰林的锁骨却露在空气中。
对比鲜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色。
“想帮他逃出去,是吗?”李婧冉淡声问许钰林,眼神却凝在裴宁辞身上。
裴宁辞轻轻别开眼,一副清冷又倔强的模样,许钰林轻抿了下唇,也并未言语。
李婧冉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连片刻:“裴宁辞,本宫先前说过,只要你让我满意,我便不碰他。”
她原本慢条斯理轻绕着许钰林发丝的指尖一圈圈松开,朝裴宁辞温柔地笑了下:“跪在池边,好好看着。”
许钰林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刚想躲闪却被李婧冉强硬地逼近,囚在池子一角无法躲避。
她暧昧地抚上许钰林的脸庞,漫不经心地对裴宁辞道:
“看看你弟弟为了帮你,究竟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第90章 夹心
温热清澈的池水泛着粼粼波光,鲜艳的花瓣随着流水轻荡,轻轻地打着转闪烁的水光朦胧耀眼。
雾气如丝,成缕的淡白色泽自温泉水面缓缓地升腾着,蔓延,晦暗,仿佛能渐渐消散着翳入这穹顶房梁。
包裹着每一寸肌肤的泉水缓缓流淌,琉璃池的空气在那一瞬仿佛玉阶上的水珠,从自由不羁的雾气凝成了浓重的水珠,沉甸甸得静。
一滴水珠在许钰林下垂的眼睑落下,轻轻滑过脸庞,再次滴进碧波荡漾的池水里。
悄无声息。
她是想当着裴宁辞的面......
裴宁辞的目光中也有一瞬的微茫,随后神色渐渐变得明晰,露出了一个以心怀歉疚兄长的身份听到这句话时应该露出的神色。
先是茫然,像是还未完全理解她的意思,再慢慢转为不可置信,最后化作一种惊愕与浓稠的绝望。
这一切复杂的情绪变化都只在短短几秒内,李婧冉好整以暇地端详着裴宁辞的神态,发现他确实比以前多了几分“人情味”。
最起码,李婧冉先前还从未在裴宁辞面上看到过如此轻易能够被辨认出来的情绪,浓烈得像是不容忽视的烈阳,灼人得慌。
裴宁辞在李婧冉近乎折辱般的注视下,痛苦地微阖眼眸,半晌后才睁开眼,金眸中盛满潮水般湿热的祈求。
他缓缓在池边跪下,向来挺直的脊椎仿佛都在被她的恶劣一寸寸压弯。
白衣逶迤于玉白的湿潮地面,宛如一朵盛开的圣山雪莲,被人强硬地自那圣山之巅采撷而下,硬生生移植到了山下的温泉旁。
他脆弱得正待凋零。
裴宁辞口不能言,只能用唇语,用手势,用那双沉寂的金眸祈求她,卑微地让她饶恕这一回的过错。
他恳求着她放过他的家人,恳求她宽宥他这一次的过错。
他用沉默无声地诉说着臣服,说他再也不敢了。
李婧冉并未多看,倾身凑近许钰林,像是一个要吻他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