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视一圈,点了封欲的名字:“封医生,跟我出来,把这件事来龙去脉说清楚。”
封欲表情冷淡地擦去了溅在下颚的鲜血,也不分辨什么,朝楚娇娇和严楚点点头,转身就走。
“等等!”楚娇娇连忙追出门去,不顾身后人的惊呼,在门口拉住他的手,“封医生,你没有事吧?!……这位医生,我可以作证,是他们先动手的,封医生只是为了保护我!”
封欲却对她摇摇头。安保科的人在旁边看着,他没有说太多,只伸出手,拇指轻轻地抚过楚娇娇脸上的伤,低声道:“待会儿让护士帮你处理一下伤口……我没事。”他笑了一下,“回去等我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他也没有等楚娇娇回答,转身跟着保安科的人走了。
楚娇娇在他身后,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他身后的晚上的封欲的影子已经全然不见了踪影,封欲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温柔体贴,看起来是个再好说话不过的普通医生了。
但此刻,在他的白色的医生服衣摆下,几滴鲜红的血迹是如此扎眼……似乎已经有什么在开始改变了。
“娇娇。”身后的严楚牵住了她的手,“先上药吧……你的伤。”
两人回到了屋里,严楚接过护士手里的药膏,用棉签小心翼翼地给她脸上的伤涂药,身旁,缓过神来的楚父楚母却忍不住了,开始在屋里大声地斥责,大意是抱怨封欲的“暴力倾向”还有女儿的不听话。
楚娇娇一点儿也不想理他们,根本没搭话。
严楚擦完药,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却转身面对着楚父楚母,慢条斯理地说:“伯父,伯母。其实昨天拜访两位的时候,还有一件事本来想说,只是感觉太过仓促。”
“今天既然你们都在……那我就直说了。”
他微微敛容,正色道:“伯父伯母,我喜欢你们的女儿,请把她嫁给我吧。”
“……”楚父楚母目瞪口呆。几乎以为面前这个人在开玩笑。
严楚表情严肃,一点儿也不像是开玩笑。“房车三金彩礼,我绝不会亏待她。伯父伯母还有什么要求,也尽可以提。”
“嫁给我之后,她就离开楚家,跟我住在一起,您二位也可以放心娇娇的病了。”
半晌,楚母颤抖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严楚,又指着他身上的裙子:“开什么玩笑,你可是精神病!”
“精神病就不能结婚了?”严楚反问。他平静地说出真相,“而且你们不就是想甩掉她吗?让我成为她的丈夫,让我来照顾她。你们想要什么,也可以提出来。”
“不行!”楚父厉声说,“我绝对不会让我的女儿嫁给一个神经病!”
楚娇娇和严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荒唐之色。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能做手术?
楚父从地上捡起之前掉在地上的,皱巴巴的,却已经签好了字的《脑额叶切除手术知情同意书》,恶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
显而易见,比起女儿嫁给神经病,他更受不了自己的权威被自己的孩子挑战和忤逆。
恶狠狠地说:“我们已经约好了,让陈主任来给你做手术!陈主任昨天调走了,我们也跟今天来的新主任说好了,让他来给你手术!”
话音刚落,楚娇娇的眼前忽然一阵恍惚。
一瞬间,像是彩色照片褪色了似的,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得斑驳而陈旧。
白墙开始脱落,沾染上了血迹,白色的窗帘变成了灰扑扑的老旧帘子,外面的阳光被挡住了,找不来,只有昏暗的一盏灯在头顶照亮。
楚娇娇眼皮一跳。又来了……幻觉,或者说,封欲杀人前的预告。
她看到眼前的两个人,忽然身体抽搐,紧接着,脑袋落了地……
再接着,是手脚脱离了身躯……
被分尸的光秃秃的躯干一下子掉在地上,两个血淋淋的脑袋咕噜噜地滚到了她的脚边。
那脑袋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她,甚至还在说话:
“听到没有,楚娇娇!马上就给我做手术,听到没有?!”
楚娇娇恍惚地将视线投向了门外——门外的血,甚至已经涌入了门内,那些血几乎在地面积了薄薄的一层,许多人的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
又滑稽,又恐怖。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恍惚,身旁的严楚伸出手来:“娇娇?娇娇?你没事吧?”
楚娇娇骤然转头——
严楚白皙而细长的脖颈上,忽然多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线,鲜血不断地从里面冒出来。
他的唇在动,楚娇娇还能听到他说的话,但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开始变得僵硬扭曲,死尸似的惨白。
片刻后,就在楚娇娇的注视下……严楚的头变得僵硬无比,在她的眼前掉了下来。
血色在眼前弥漫开,如此诡异又如此怪诞的一幕,仿佛她正身处一个炼狱,只有她是唯一正常的人。
楚娇娇骤地后退了一步。
怎么会这样?!晚上的院长封欲不是向来只杀作恶的医生吗!?严楚可是病人啊!
等等、等等……
楚娇娇忽然想到。她竟然从来没有思考过,为什么晚上的封欲只杀医生而不动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