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对当年那件事所知不多,才活下来的。”纪玉成说,“虽然她对那件事所知不多,不过,她见过那个人。”
“那个人?”
“就是你托我查的那个人。喏,还有,你要的画像。”纪玉成从怀里取出卷轴递给他,“我找人按照她的描述画的,又让她看过,亲自改过了,虽然是按照描述画的,但应当与真人很像了。”
沈流云凝神看了半晌,才缓缓展开手中的画卷,动作轻而郑重,如同在展开一个尘封已久的秘密,一个无人知晓的真相。
随着画卷的展开,里面的人缓缓露出了她的真面目。
首先露出的,竟然是一边白兰纹袍的衣角,一双男性的靴子。
纪玉成还在叽叽喳喳:“欸,你没有让我画时竟遥,但没有办法,那个人说她每次出现,都是被时竟遥抱在怀里的。”
紧接着,是白色的轻纱。
少女坐在男人的膝头,她身形似乎很小,整个人像是嵌在时竟遥的怀里似的,没有穿鞋,苍白的脚边垂着一只毛茸茸的细长尾巴。
沈流云拉开过卷轴,接着往上,时竟遥圈住了她,过长的衣袖则遮住了她的手,但能看到她的肩头垂着银白的长发。
苍白到不似活人的脚,还有银白的长发。
沈流云心里几乎能确定了。
但他还是将卷轴彻底展开。
少女依偎在时竟遥的怀里,只露出半边脸来。
杏眼,金瞳,小巧的鼻,一双淡色的薄唇,最重要的是,她的发顶有一对毛茸茸的猫耳。
……像唐棠,但又不像。
她的表情是腼腆而羞怯的,眼睛里好像含着一汪水,那是他的唐棠绝不会有的表情。
沈流云的手指摩挲着画卷上那个唐棠的面颊,低声问:“她……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噢噢,”纪玉成说,“那人说她是个怕生的性子,很怕生很怕生那种,见到陌生人会发抖,所以一直到现在,时竟遥的掌门大殿还不允许外人接近呢,听说他身边的侍从都是在千机门定做的傀儡木偶——”比了个夸张的动作。
“还有吗?”
“还有就是……她很笨。”
“笨?”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时竟遥自己说的啊!”纪玉成连忙道,“听那人说,时竟遥在好多人面前说过她笨……难道这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我也不懂啊。”
“据我所知,时竟遥不是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玩这种情/趣的人。”沈流云说,“更何况她如此怕生,时竟遥怎么会在别人面前调笑她?”
“也是。”纪玉成挠了挠头,“那就是她真的很笨咯?”
沈流云不置可否,只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没有名字。”纪玉成点了点画卷,说,“很奇怪吧?天玄宗的掌门夫人,竟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那要如何称呼?”
“时竟遥叫她遥遥。而天玄宗的人,叫她夫人——不过说实话,他们能叫她机会很少。你也看到了,就像画的这样,很少有人能见到她,偶尔的几次,都是被时竟遥抱着。”
画卷中少女那副怯弱的表情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更加可怜,沈流云垂下眼,看着她,像是隔着时光与她对视。
不,她有名字。她叫唐棠。沈流云在心里说,我的唐棠。
第82章 昼短十二
虽然唐棠的身体无法容纳灵力, 但药王谷的医修们医术精湛,配了药之后几碗药下去,立竿见影, 唐棠的体温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不过, 人常说“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 想来这句话应当适用于所有病,无论大小。唐棠一直到了第三天傍晚才缓过气来,云中任还想让她再躺会儿,唐棠却觉得自己躺得够久了。
她坚持坐起来,如今是阳春三月,云中任却怕她又吹风着凉, 只将窗留了一条透气的缝, 谷地湿润,屋内潮湿得很。
唐棠要他把窗门打开,晚风将她紧皱的眉头抚平,她从床上换到窗边的榻上,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这几天屋里的药味未免也太重了, 开窗之后好多了。”
云中任不放心地给她披了一件外裳, 不由道:“师尊还说自己不怕苦呢。”
唐棠轻轻哼了一声,干脆趴在窗边, 看着窗外的杏花和月明,道:“我看你是越来越不把我当师尊了是吧, 没听过‘一日为师, 终身为父’?”她现在在云中任面前是越来越没有面了, 云中任啥都要管她, 管她喝药,管她开窗,管她穿衣。
对流光仙尊来说,她眼睛一闭一睁,两人的地位就颠倒了,当年的小孩子一下长成了照顾她的大人,因此难免有些不适应。
云中任说:“师尊永远是师尊。”
唐棠瞥了他一眼。
云中任拿起桌上的手册准备摞在一边,唐棠随手拿了过来,正是三日前记录流光仙尊和牧行之父亲的两本记录册,当时唐棠还想研究一下,没让云中任放回藏书阁,结果第二天就发起热来,让她差点忘了这件事。
她问:“牧行之和时竟遥还没回来吗?”
云中任摇头。
“办什么事需要这么久?”唐棠问,“只是安排出行的话……”
云中任道:“毕竟时竟遥是天玄宗的掌门,出远门之前,要先处理天玄宗的事情。”
“也对。”唐棠接受了这个说法,随手翻开册子,流光仙尊那几页依旧满满当当,牧行之的父亲的那一本,也仍然是大片的空白,放在一起,对比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