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只给他们带来了失败,退兵三千里割城十八座的奇耻大辱。期待有多高失望自然就有多高,原本或许只是失望,但在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背景下,愤怒被千百倍的叠加,最后发泄在她的身上。
“那你呢?”时竟遥问她,“你对于王女,是怎么看的?”
猫妖的视线落在那张画像上。半晌,她翻过一页,把那张冷淡的脸彻底盖过去。
“我不知道。”她低声说。她能对王女有什么看法呢?百年前的王女,与她太遥远了。
她只是一只被赶出族群的猫妖而已。妖族经常跟她讲王女的故事,她知道他们都在等她的反应,狐族蛇族的人想看她出丑,想看她骂王女,狼族的姐姐则用复杂的眼神看她,或许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她。
可是,对于猫妖来说,这些故事就像是每个长辈都会给孩子讲的故事一样,只是他们给她讲的故事比较特别而已。
“我只是在想……或许我并不是王女的转世。”
“为什么这么说?”
她抬起头看着时竟遥,金色的眼睛里是很单纯的疑惑:“如果我是王女,妖王大人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时竟遥说:“遥遥,你应该知道,并不是每一只妖族都会转世的。”
“可是我见过。在画像里,有一些画像,是妖王大人病重的时候画的。他在画像背后留字,要王女等他,等他去找她的转世。”
时竟遥刚想说什么,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是妖王去找王女的转世?
转世不过几载春秋,而妖族的寿命却长达千百年。妖王死时,王女正是二八的好年华,为什么妖王会说,让她等自己去找她的转世?
除非……他知道她很快也会死去。
时竟遥立刻翻开那本书,快速略过那些有的没的的传闻,很快翻到了自己想找的那一页。
妖王陨落后第三年春,忽有人见淮南城外一墓被盗,本想顺着盗洞而下,一探究竟,狼族却匆匆赶到,封锁了那座无名墓,不允许无关之人靠近,对外宣称……那是王女墓。
时竟遥还以为是自己看漏,又往前翻了几页,但前几页都是记录一些王女颁布的法令,竟然没有任何关于王女的死讯死因,好似昨天她还在妖城里发号施令,今天便忽然深埋入土。
这也太荒唐了……无论是这:本游记的作者还是妖族,竟然都对她的死没有反应吗?
难道她与妖王一样,也身患重病,时日无多,所以众人对她的死早有预料?可是这本游记里并没有关于她的病情的记录,也从没有听说过王女身患重病。
时竟遥问猫妖:“遥遥,你知道王女是怎么陨落的吗?”
猫妖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们与我说过。”
不知道为何,时竟遥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他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唇:“……他们是怎么说的?”
“她是被妖族联手杀死的。叔叔说,跟人类站在一起的妖族,就会被杀掉。”
时竟遥猝然一惊。不仅为王女的死,也为他们对猫妖说的话。惊讶过后,便是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他们竟然这样恐吓她!那时她才几岁?猫妖对人类的惧怕,是否也来源于此?
猫妖用手撑着他的胸膛,又说:“现在,我跟你在一起,就也算是和人类站在一起啦。不过,这里是天玄宗,他们不会来杀我的,对不对?”
“当然。”时竟遥忍不住伸手拉住她,两人四目相对,他的声音低得像是哄孩子,语气也是,“就算他们来了,我也会护着你的。”
猫妖便笑起来。她眼睛弯弯,突然故作老成地“唉”了一声,说:“其实我在想,如果我不是王女的转世,他们会不会把我接回去?”
“你想回去吗?”
“也没有很想……”妖族,妖城。这两个词跟她隔着十六年的岁月,已经太遥远太遥远了,遥远得像是她颠沛流离的十六年里的一个梦。“只是我想,如果他们知道自己错了,会不会觉得愧疚呢?会不会……向我道歉,对我好一点呢?”
说这句话时,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几乎是在一出口的瞬间就消散在了寂静的长夜里。即使是她这样不谙世事的笨拙的妖,都知道这句话太卑微了些。
——不会。时竟遥立刻在心里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们敢这样对她,就不会愧疚。时竟遥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能对一个孩子下这样重的手说这样重的话,他们已经疯了。
但时竟遥看着她的眼睛,那双金色的大眼睛,只是这样弯着眼,便流淌出天真和期待来。
“……会的。”然后他听到自己这样回答她,声音柔软得不可思议,“他们一定会对你好的。”
时竟遥听到了一声小小的欢呼,猫妖靠着他问:“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时竟遥说:“不会很远。”
不会很远,等他坐上天玄宗掌门之位,便亲自压着那群妖族来谢罪。
……
夜深人静,唐棠的脑海里突然响起翻剧本的哗哗声。
她搓了搓手,问系统:【怎么样,该说的我都说了吧?该插的旗我也插好了。】
猫妖的存在,不仅仅是白月光这么简单。她太天真,说出来的话总不加掩饰,正是这样的天真,让时竟遥发现妖族对人类的仇恨千百年仍未消散,他们现在虽然屈居一隅,但找到机会,一定会反扑。时竟遥意识到这件事后,就会提前提防,为日后人妖大战时人类的胜利打下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