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长岳峰二长老的身体没有伤,时竟遥立刻就进行了这一次换魂。猫妖目不能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动手的。
时竟遥让她躺在床上,用手指在她的额头上绘了一个阵法,她只感觉眼皮沉沉,闭眼睡了过去,再醒来,屋中一片黑色。
这一次她没有动,而是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她睁着眼。
看到她醒来,坐在床边的时竟遥立刻道:“遥遥,你醒了?”
“嗯。”猫妖平静道。她撑着床边坐起来,时竟遥紧张地扶着她,“你感觉怎么样?”
第二次失明比第一次从容。她没有再问时竟遥为什么收起夜明珠这种傻问题,而是平静地说:“时竟遥,我看不见了。”
时竟遥呆了一瞬,然后大脑才迟钝地理解了她的意思。他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臂,只觉得脑内嗡鸣一声,眼前模糊,有那么一瞬间时竟遥觉得自己也跟她一样失明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一个时辰,总之他们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没有人敢动,也没有人敢开口,似乎一动一开口就会打破了这无限短又无限长的静谧,让他们不得不面对事实。
时竟遥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把猫妖的手臂抓红了。他张了张嘴,一时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又过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转移话题道:“……抱歉,抓疼你了吧?”
这话一出,时竟遥就知道不好了。
——猫妖脸上露出了茫然和疑惑的表情。她迟疑道:“你……你抓着我?”
时竟遥只余苦笑。
猫妖也反应过来了:“……时竟遥,我也没有触觉和痛觉了。”
“嗅觉呢?”
猫妖动了动鼻子,却闻不到屋里那股因为时竟遥批阅理事堂书卷而总是弥漫着的那股淡淡的墨香:“也没有了。……只有、只有听觉了。”
时竟遥说:“我知道了。”
猫妖听他那平静的语气,突然心生不妙预感,问:“你说什么?时竟遥……”
不等她说完,时竟遥伸出手,在她额头上再次绘出一个法阵。困倦如潮水般涌向她,借着最后一点清醒,她抓住时竟遥,道:“时竟遥!你答应我,只试最后一次的——”
时竟遥沉默地挣脱开她的手,任由她被拖入黑暗的潮水之中。如果她还看得见,或许能看到时竟遥如同燃烧着火焰一般的眼睛。他答应猫妖只试这最后一次,但他的眼睛,却分明不是这样说的。
……
猫妖再次睁眼时,感觉眼旁有久违的光。她下意识转头去看,只见窗外有一线微凉的光,天明了。
她看得见了!
猫妖惊喜地转过头,又看到时竟遥正坐在床边,她已经有一天一夜没有见过时竟遥的脸了,惊喜地张开嘴,想要告诉他这个喜讯:“……”
奇怪,怎么没有声音?
猫妖又张开嘴:“……”
还是没有声音。
她摸了摸喉咙,难道这次损坏的是声音?这时时竟遥握住她的手臂,她转头去,就见时竟遥嘴唇一张一合:“……”
听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原来这一次,她失去的是听觉。
她抓住时竟遥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下“听觉”两个字。
时竟遥张开的嘴一下顿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猫妖,那模样有些滑稽,她却笑不出来。
这一次猫妖保留了视觉,她看清楚了。时竟遥拉起袖子,在手臂上有一条长长的伤口,还在往下淌血,他伸手沾了血,然后用另一只手按住猫妖的手,无视了她的挣扎,再次在她额头上画下一个阵法。
“……”她想骂他,却因为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而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她想说,时竟遥,你疯了!
她又想推开他的手,可是时竟遥根本不为所动,当他下定决心要制服猫妖的时候,力气大得吓人,猫妖根本不知道他有这么大的力气,只用一只手就能按住自己。
她只能看到时竟遥张着嘴,一字一句地说了什么,唇却是颤抖的。他脸色苍白,眼睛通红,看起来简直像是入了魔。
再一次从另一个身体里醒来,猫妖做得第一件事就是直接翻身,连滚带爬地滚下了床。
在慌乱和天旋地转中她什么都没有看清,撞上一旁的桌子然后才停了下来。她伏在地上,睁开眼,看到自己的手,一双纤细雪白的手撑在地上——她能看到了。
随即她望向自己撞到桌子的腿,雪白的肌肤吹了风,立刻变青了,可她自己却没有感觉。
听觉、视觉……这一次,她又缺了触觉和痛觉。
“我……”
她抬起头,时竟遥站在床边,他看起来比她还要还要惊讶,两人就这样默默对视了几刻钟,终于时竟遥反应过来,大步走上去,单膝跪在她身边,想要扶起她。
猫妖抬手——啪!狠狠地给了时竟遥一巴掌!
“时竟遥!你疯了!”她大骂道。与此同时,她看到床旁边的柱子上绑着七八个女修,个个都被塞着嘴,猫妖又是生气又是害怕,“你还想给我换几个身体?!是不是要这样一直换下去?!”
她喘着粗气,又气又伤心,那种没来由的伤心直接击垮了她,却忽然肩头一沉,时竟遥跪不稳,直接倒在了她的怀里。
猫妖抓住他的身体,这才发现时竟遥手臂上的血都已经染红了一整片袖子,他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在她怀里奄奄一息地半合着眼。他失血过多,已经很虚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