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黄教授对她这点小心思并没有多在意。年轻的女教授只是温和地笑着,既不邀功,也没觉得自己帮了多大的忙。
“今天真是谢谢黄教授了,”挂上电话后,初南转过头来,“虽然您觉得这只是公民义务,但不可否认,您的配合确实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黄教授淡笑,没说什么。
初南以为她这是陪自己演戏演累了,不想多说话,可车子又往前开了一小段后,黄教授却突然开口:“其实只是想帮‘你’,没有‘们’。”
“哦?”言下之意,黄教授是因为开口人是她所以才答应的?
初南:“是因为上回的雨衣人事件吗?”
黄教授但笑不语,初南也不在意。车子继续往前开,直到抵达闽大校门口,教授的安全带解到了一半,才突然停下来,回过头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那目光如有实质,就像是长辈在看一名许久不见的晚辈:“初警官当真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初南:“嗯?”
除了上回的雨衣人事件外,她确实对这位女教授再无其他印象。可一颗七窍玲珑心经过多年训练,好些时候早已经培训出了兽一般的直觉,黄教授这神情语气一出来,初南就条件反射地将所有可能性全都摸排了一遍。
然后,在摸排到某种最大的可能时,她心口一沉。
果然,黄教授接下来的话和她反应过来的讯息对上了:“那晚我受到了太大惊吓,一时半会没能把你认出来,直到后来经过同院的老教授提醒,才想起那晚抱着我安慰的漂亮女孩儿,原来就是初教授的女儿。”
初南双手无意识地扣紧了方向盘。
黄教授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神逐渐柔了下来,那模样看上去,竟像是在看什么遥远的回忆。
“一晃眼,十年了啊。”她轻轻一笑。
是啊,十年了。
从她父亲被这高堂大殿驱逐而出,已经……十年了啊。
第85章
黄教授的目光很安静, 声音温柔而沉缓:“那年我到闽大来面试,就是因为初教授认可了我的科研能力,才在一众关系户中力排众议, 将我留下来。我记得那天你也来学校了,初教授说, 教室外那漂亮的女孩子就是他女儿, 正在那等着和爸爸一块回家吃饭呢。”
初南心口莫名地发涨, 陈年旧事在心头撞出了巨大的惊叹号, 可面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只是扬起抹看不出破绽的微笑:“黄教授记性真好。”
“你……”黄教授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失望,不过到底修养在,默了一会儿后, 黄教授还是温和地伸出手, 拍拍她肩膀:“以后有什么需要的, 随时来找我。”
说罢,推开车门下了车。
初南有片时错愕,可还没咂摸出什么味来时,刚走了两步的黄教授又返回来,敲了敲驾驶座的窗:“初警官。”
车窗降下,初南转过头。
黄教授温和的目光里添了点动容:“你父亲一生清正廉洁,对自我的要求非常高。他不可能像谣言里说的那样。”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才又说:“很多人不知道这点,可其实, 也有很多人知道。”
很多人不知道这点,可其实……也有很多人知道。
黄教授搁下这句话后就走了, 也不知是为了向初南说明她今日伸出援手的原因,还是为了留下那一句“也有很多人知道。”
初南搁在方向盘上的手轻轻颤抖了起来。
眼帘里黄教授的身影隔着车前窗越来越小, 越来越小,可她留下的话却越来越响,几乎到了振聋发聩的地步。
“很多人不知道这点,可其实,也有很多人知道”——当反应到黄教授可能认出了她就是初行的女儿时,初南心口一沉,以为自己即将要迎接的是如当年一般的有色眼镜。可万万没想到,怎么也没想到,黄教授最终给了她这么一句——
你父亲一生清正廉洁,对自我的要求非常高,有很多人知道。
横在头顶上的闽大牌匾在朗朗青天下绽着百年老校庄严肃穆的光,可没有人知道,在这样的肃穆之光下,它也曾埋葬和吞噬过那样负屈衔冤的过往。
如同她始终不知道,在这样庞大的冤屈下,其实也有人在心底默默盛装着对光明和真相的渴望。
车子慢慢地调头,慢慢地离开学生街,慢慢驶往屏南街36号的方向。
初南说不清心里头是什么滋味。
如果久逢知己真要千杯少,那她大概已经在心里醉过了一场:十年之后,竟还有除了吴总和纪叔之外的第三个人告诉她,初教授一生光明磊落,是真正的君子。
后头的车子一辆接一辆地超过她,等初南反应过来自己竟在路况良好的公路上开出二十迈的低速时,周遭的车流开始排列成令人不解的模样:紧跟在她车后的是一白一黑两辆现代车,似乎一点也不为她的慢速度着急,甚至以着同样的龟速,匍匐在路况良好的公路上。他们紧紧跟在她车后,她快他们也快,她慢他们也慢……
怎么回事?
再看向前面几辆车,那几辆在之前超她车的,一辆接一辆地占领了前方所有的车道。可明明已经超车、明明可以加快速度往前开了,它们却和她一样开出了二、三十迈的车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