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宋辞歪了歪头,迷惑地叹了一句:“真是个怪人!”
眼见话题被扯远,他连忙焦急地拉回来,再次追问:“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不是喜欢他?”
“你从什么地方判定我会喜欢他?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陆行川脚下不由自主向前迈进一步:“因为他救了你啊!”
“舍身相护,患难与共,他还差点为你丢了性命!”
“你们姑娘家不是都会崇敬倾慕救命恩人吗?就像当初东街初见,我在章公子手中将你救下……难道,你不是因为那件事才对我独具青眼的吗?”
“尤其。”说着,他缓缓垂下眼帘:“派山匪绑你的还是我母亲,你便更能割舍掉我,改去喜欢他了吧?”
话音落下许久,陆行川在等她的决断,给自己一个死心。宋辞则是认真思忖一番,想清楚里表利弊,现在还有将来……
可无论怎么想,她都没办法将过错迁怒到陆行川的身上。
“我承认,心动伊始,是出于你在东街对我的搭救。”
“可情愫之事远非那样简单,被救只是一个契机,是打开去了解一个人的门,并非占领绝对的主导,我更不会因为被搭救,而见一个爱一个。”
陆行川心中隐约又升起一丝希望,某处沉寂正在悄无声息的死灰复燃:“所以……”
“是的。”宋辞这一次没有扭捏,直面回应:“于我有救命之恩的人,我感恩戴德,若有朝一日需要我帮忙,无论出钱还是出力,甚至是性命,我都会无所顾忌的回报给他。”
“唯独感情,我不会拿什么‘以身相许’来当作感激。”
“我之所以做出不再与你往来的决定,只是惜命,和旁人无关,还望你不要胡思乱想。那样不仅轻贱了我,更毁坏了你们多年的交情。”
“那假使我把问题解决,让你没有了后顾之忧。”陆行川一对明亮的眼眸紧盯着她,散发出炙热的光芒:“是不是就不用将我推开了?”
宋辞在那种眼神的注视下,不好将话说的太绝,垂头犹豫道:“问题没有得到解决,现在就谈后续有些为时过早了吧?”
“嗯……”陆行川点头,连声应着:“对,你说的在理。”
“我先去将侯府的态度料理明白,然后再回来听你的意思。”
她怕他误会,解释道:“我这么说,并不代表默认了与你的关系,请你也不要笃定的对侯府宣称我一定会踏入那扇门。”
“我们两个以后如何还尚未可知,如果你觉得麻烦,或是有碍颜面,不如轻轻放下。及时止损,双方都不会受伤太深。”
陆行川却很执拗:“什么麻烦什么颜面,我都不在乎!这件事我必须去做。不仅仅是为了你,还为了我自己。”
“小辞。”他蹙起英朗的浓眉,语气因情绪转变的惆怅:“肆意自由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听起来很容易,可对我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奢求。”
“你追崇敢说敢做,敢爱敢恨,旁人的强迫会令你抵触逆反……但我自幼就是在氏族的支配下长大,从交际到仕途,乃至婚配嫁娶,全然都不由自己做主,近乎就是以‘上一任恒宁侯的儿子’,和‘下一任恒宁侯’的父亲这样延续下去,每代都如出一辙。”
“或许你会说我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养尊处优,过着许多平头百姓羡慕的生活,却还不知满足。我也明白凡事有得必有失,没有谁的生活尽是圆满完美。”
情至浓处,语气里便足矣见得他在沼泽里挣扎的艰辛无奈:“换做是你,予你崇高地位,予你锦衣玉食,代价是任何事都不能随心所欲,你会愿意吗?”
宋辞站在自己的角度,下意识当然是不愿意。
然而转念一想,要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亦或是日子异常艰辛,连活下去都难,那笼中雀就笼中雀,失掉自由换来富贵,又有什么可惜的呢?
既然不愿意,那就说明还是不够穷。
这世上的人总是这样,有自由无权势的,想要拿自由换权势。有权势没有自由的呢,又不屑一顾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反倒拼了命对未拥有的心神往之。
对此宋辞能够理解,就着他的话轻缓点了点头。
陆行川得到她的认同,满腔的激愤多少得到些许疏解:“其实我也是自私的,我知道自己能在优渥的基础上向往自由,所以才会这么卖力的争取。反过来,问我愿不愿意与沿街行乞者交换,他来当侯府嫡子,我去讨饭……那我定是不乐意的。”
“我的身份无可辩驳,无论何时我都是侯府的嫡长子。曾经我只念着身上的责任,觉得既然托生成了顶立门户之人,便要尽好自己的义务。”
“但自从遇见你以后,经历也见识过了许多事情,我决定不要再任人束缚。同样,我也是第一次这么的想挣脱桎梏,去掌握自己的命运。”
“小辞。”他字句咬得清晰郑重:“无论我们最终能否成为一家人,我都要感谢你给我的启发与勇气。”
“下次再站到你面前之时,我希望你见到的不再是仰仗氏族光彩的侯府嫡子,而是侯府未来的顶梁柱,也是能做的起自己主的,完整自由的,陆行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