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率先掌握上风:“你也是被人骗了,爹娘不怪你……但事实上,你娘的情况非常不好,即便昨儿个真的下了地,那也是回光返照,撑不了多少天了!”
“直到今天早上,就,就……”说着说着,他大手掩住了前额,将脸埋在胸前,肩膀微微耸动。
周围的邻里见状不禁感到心酸,纷纷安慰道:“宋木工,你也别太伤心了,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要是搞垮了身体,那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你不想别的,也得想想你的这一群孩子啊!”
宋辞怔在原地看着他,忽然感到周遭这一切,这些人,这些事物,如此的陌生。
她好像一个局外人。
换一种说法,她本就是个局外人,从现代一睁眼穿到了这里。
在不长不短的半年之中,她设身处地身体力行,拼了命的去融入这个世界,融进这个家。
正当她自以为如鱼得水,得心应手的时候。
突然,她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成为过“宋辞”。
她不了解每一个人,更没有秉持“宋辞”的脾气和理念生活下去。
此刻,看着宋朗山,她心底莫名生出不屑的一句“别装了”!
可转念一想,她是他的发妻,两人自幼相识,难道,他就真的不会有一丝悲伤吗?
应该也是会有的吧?
宋辞短暂的感到一阵乏味,突然找不到自己生存于这个世界的意义。
一个又一个爱她的人离去,剩下的还要继续猜忌,提防,周旋,演戏……
她丧气的喃喃自语:“我娘不在了,为什么没人去告诉我?难道我不是她的女儿吗?”
天知地知,她这句话没有带着任何的埋怨和戾气,只是对世事感到无力。
可听在宋朗山耳朵里,他抬起脸,有些阴阳怪气:“你是大忙人,知道你娘伤病在卧,还指派外人来照看,我们怎么敢贸然去打扰你呢?”
宋辞如鲠在喉,对宋朗山厌恶,反胃,同时又对沈之宜感到愧疚。
并非她不愿意亲自来照看,其一是她怕和宋家的人发生争执,其二是她要经营食肆走不开,其三……她总想着,自己还能与母亲有来日方长。
被他这句话噎的,宋辞一阵心绪郁结,周围的邻里们听了也暗地里向宋辞投来异样的目光。
不管心底对沈之宜多么愧疚,可她自以为问心无愧,从没有刻意去躲避过自己身为女儿的职责。
所以,她坚决不会忍气吞声的,吃下这一记在邻里面前的恶意重拳。
宋朗山会装弱势,用亲情牌来压她,难道她宋辞就不会吗?
“没办法呀。”她刻意摆出一副小白花的模样,委屈道:“父亲将我逐出家门,我总得拼命去找营生,不然难道要喝西北风去吗?”
显然,她的话勾起了亲戚邻里久远的记忆。
当时大家都知道宋辞为什么被逼出宋家,更清楚她是怎样服下剧毒,从鬼门关侥幸被拉回来。
正当舆论悄然变幻的时候,宋朗山挖空脑筋想着该如何反击应对。
这时,自大门外走进几个男子,来到棺前行了个礼,随后来到宋辞身后。
“东家,我们来了。”
“这一系列事且有的要忙呢!有什么需要我们出力的,您尽管说!”
食肆近期的生意不好,有许多伙计没事做,整日光待着。
他们听说宋家在办事,宁愿舍弃自己的闲暇时光,纷纷跑来给宋辞帮忙。
人群中,福常和福存对视了一眼,彼此皆感到非常疑惑。
“不应该啊……东家,这几天老夫人身子明明一点点在好转,每日都比前一日要强许多,昨天都能自己下地走路了,饭也进了大半碗。”
宋辞这才猛地从宋朗山的托词中拉回来。
刚他一句“并非你亲眼所见”,将她说的动摇。可现在福常福存就在眼前,还敢堂堂正正的当面对峙……
“福常福存,你跟大家说说,我娘是昨日突然变好的,有了精神,还是循序渐进的在好转?”
两兄弟争先恐后:“当然是一点点的在好转啊!前几天我还给老夫人请了郎中呢!诊了脉说老夫人马上就要痊愈了!”
“对啊,没错!老夫人也就只有最开始的几天严重,后面服了药就好了,怎么会忽然过世呢?这怎么也想不通啊!”
气氛渲染到这种程度,亲戚邻里们也开始坐不住了,七嘴八舌的议论。
“该说不说啊,我前几天也来看过她宋大娘,当时气色确实不错,还跟我说话了呢!根本不像是快要死了的样子。”
“就是啊……都说人将死的时候用不进去饭菜,哪怕喝了点水,那也是要吐出来拉出来的,怎的昨天还好吃好喝的,今早就……”
“照理说,宋家三娘将二丫头护得紧,伤得比大娘重,怎么用过宋家大丫头送来的药,人家好端端的,大娘人却没了呢?”
“哎,你说会不会……”有人开始低声耳语:“是不是宋二娘她……”
后面的嘀嘀咕咕匿于空气,再无人能够听清。
但有了前面那些作证,宋辞更加确信了她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