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望着她,予她解答:“我前日确实起身离开了清晖镇,还没等驶出遐州,忽闻逢此变故,于是便半路折返,赶了回来。”
宋辞一颗悬着的心,因听到“为她”而安稳的沉回胸膛。可紧接着,又重新升起一丝内疚。
“对不起,我又耽误了你的计划。”
萧让尘既做了这个决定,就绝不会后悔,左右动摇。
他没有怪罪她,甚至全然不想在她面前反复强调去卖人情,而是直入主题道:“先不说这些了,令慈过世……着实很令人哀痛,我听了也是十分的惋惜。”
“可在金府那日我明明听你提起过,她的伤势并不危及性命,后续过去数日亦没有加重,怎么再次听闻,却传来了这样的消息?”
“这中间,是否出现了什么差池?”
宋辞俏眉不禁再次皱起:“你也这么认为?”
她偏过头,深深的出了一口气,任晨起带着一丝凉意的气息涌进胸肺,淡淡道:“是的,早在你没有回来之前,我便已经有了这样的猜疑。”
接下来的半柱香时间里,宋辞向他从头到尾事无巨细的讲述了一遍始终。
“这事,本由宋朗山和宋贤逼迫小韵入金府而起。”
“从谋划到事发,我在食肆毫不知情,还是我打算用宋然进私塾作为条件,接小韵出来时,才后知后觉发现了这一切。”
“再之后,便是我们闯入金府,抢回小韵……因为大闹了那么一番,我怕撞见宋朗山和宋贤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哪怕担忧沈之宜,也只能差人前来照拂。”
“我食肆里雇佣的尽是男子,没有女子,千挑万选,最后派去了憨厚老实又热心的福常福存。平日里帮忙送送东西,请个郎中,喂水喂药。至于如厕擦拭身子等,家里有二姨娘,倒也不用劳烦他们。”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他们也每日都来回话,告知我一些恢复的进展。”
“沈之宜的伤势虽重,但正如你我方才所说,大半以皮外伤居多,不会有性命之忧。福常福存也天天都会给我带来好消息,例如今日能说话了,明日吃得多些了,后日恢复了精神。”
“就在昨天,她已经能够自己用食,下地走路,可以说恢复如初指日可待……然而今晨,却骤然传来病逝的消息。”
“小韵被逼迫入金府无人告知我,沈之宜病故,依旧没人去告知我!还是福常一同往日般赶来照看,看到棺木后慌忙回去禀告,我这才知晓。”
“等我到的时候,分明离起灵还有两日,棺木却已经早早钉下!手法之拙劣,显而易见就是在掩耳盗铃!”
“而且。”她转回视线,抬眸:“我发现宋贤的反应,也与从前不同,很是古怪反常。”
“根据这重重的疑点,我要求开棺查验。可想而知,从宋家众人到亲戚街坊,无一不在反对和谴责,最终在混乱的争吵打闹中,不了了之。”
“可是萧承钧。”宋辞银牙紧咬,叫着他的名字,显然已经将他当成自己最真挚的伙伴,以及希望的寄托:“我咽不下这口气!”
“即便……她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亲生母亲。”
萧让尘除了运筹帷幄引领主导,面对她时,他还是一个称职的倾听者。
全程他没有任何打断,安静认真的听她讲述,并且点头,轻应,以示回响。
直到她尽数讲完,才缓缓开口。
“虽说死者为大,开棺难免会惊扰逝者魂灵。可若是真有内幕,反倒是不开棺,蒙下这层阴影,那才是真正的对不起沈之宜。”
宋辞略有诧异:“你的意思是说……你支持我开棺查验?”
“对。”他深沉应答,面具之下妖冶绝美的眼瞳闪烁着光辉。
忙活闹腾了那么久,终于有一个人与她站在了同一阵营。
可是……
宋辞刚升起的跃跃欲试,很快又被残酷的现实所熄灭了。
她垂下头:“不行,做不到的!只要宋家人拼命地拦着,外人又惧怕避讳,我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办法。”
萧让尘想了想,试探的说道:“或许,我们可以从宋贤入手。”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一个身影随之出现在宋辞的脑中。
“对啊!”她眼前一亮:“我这就回去,看看有没有可能将他叫出来问话。”
“你聪明,心思缜密,想得又比我周到,你帮我听听,看其中有没有什么漏洞。”
宋辞刚转过身,急匆匆作势要往院子里走。
一回头,邻居妇人系着围裙,手里端着一个木盆出来泼水。
“哎?辞丫头?还有这位……墨,墨什么来着?”
“算了。”妇人想不起来,索性一摆手:“管他的,就叫你墨公子好了。”
萧让尘没做声,默认着微微颔首,代表着对她打过招呼。
因他和墨风的身高体型相差不多,又都穿着同一套行头。有了昨日的接触,外人看了自不会有所怀疑。
宋辞和妇人并肩走回院子,边走还边随口交谈。
“婶婶怎么起的这样早?”
“嗐!大家都是邻里街坊的,出了这种事,当然要跑过来帮帮忙,有什么活就做点什么,难不成还真拿自己当客,在那养着身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