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那天,已成气候的润弟没再耍小孩子脾气,哭哭啼啼。他站在食肆门口遥望着她,明知没有归期,只能一个劲地挥手。
宋辞心里也难受得紧,她明白,从东街到开食肆,没有润弟,她什么都玩不转的。所以才会在进京本就很难的境地,选择留给他一些银子。
人家好端端的大小伙子,因为相信她,给她帮忙,而没有去学手艺。这下她走了,让润弟怎么重拾今后的生活?
好歹也“姐姐”的叫了她半年,她该仁至义尽才对。
不过那笔钱也不是平白送给他的,而是当作投资,留给他继续开店。
其实走前宋辞也想过,不然就不转让了吧?把食肆留下,让润弟继续经营,若自己往后在京里实在混不下去,也好有个退路。
可因为食肆经营方式的特殊,全靠食物来吸引人,很多事情宋辞走了别人便做不好,润弟又对烹调一窍不通……到时候聘请铛头做本朝的菜式,也许不赚反亏。
最后,她咬咬牙,还是决定转让。
拿到钱后给润弟分一半,往后不管是粮食香料还是布匹,只要合乎律法,任何的生意都可以。反正他统管经营已经很纯熟了,与人交货周旋的功夫也日益增进,先定好一个目标,深入了解,然后再拿资金去运转,养活一家人应该不成问题。至于她这边,按年随便给些分红即可。
虽然她相信润弟的能力,但那些都是后话。
眼前最要紧的是他要活下去,她也要活下去……
看着宋辞越拧越深的眉头,萧让尘叹了口气。
他有心帮她,帮十成十最好,若她不愿,七八成,五六成,哪怕三两成……只要她接受,他都是愿意的。
不过他也知道她脾气犟,在清晖镇时,两人于别苑第一次品尝火锅,他发现商机,说要出钱给她开铺面,她就已经拒绝过一次了。
这次,她肯定还是不会接受他的帮忙。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接受了,她在他面前难受。不接受,她在京城中处处受困为难……
不行,他不能看她那样。
也许她上次拒绝,这次不会拒绝呢?
又或许她想请他帮忙,但不好意思开口呢?
萧让尘沉了口气,终究还是决定提出帮忙。即便被拒绝了,也总比眼睁睁看着她犯难要好得多。
“不然,开食肆的事交给我去做?”
“我是都城人,对这里更加了解,以我的势力,筹划起来诸多方面也更为容易。否则你还要有个熟悉的过程,再一点点购置采买,等开成说不定多久过去了,中途会耗费更多不必要的开销。”
“至于银子,就算是我借给你的吧,不着急你还,日后从食肆所赚慢慢攒就好,你也不必觉得欠我人情。”
宋辞垂眸想了想。
出乎意料,当再次抬起视线之际,她居然答应了,并且半点都不显扭捏为难。
她释怀似的,清浅一笑,轻松自然,表达对他的感谢:“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么,就麻烦你了。”
宋辞的性格向来如此,不愿意的时候会给出自己的理由,执着又倔强。
但像这种情况,旁人提出来,她觉得可以,她便会大大方方的应下,真诚表示感激,不会得了便宜还卖乖,说些七七八八的借口和说辞,明明接受还要表示自己被迫接受,搞得又当又立……她觉得别扭。
“人情一定是会欠,你借给我那么多银子,这又不是理所应当的。往后我会努力将食肆经营好,尽早将银子还上,除此之外,就像我当初说的,你有任何喜欢的吃食,都可以来找我,我随时欢迎。”
“好了,你寻个地方将我放下来吧,我找找留宿的客栈。你那边不是还有要紧事去办吗?千万别耽搁了才好!”
萧让尘刚想回绝她,提出在自己那些宅院里选一个出来,给她当做住处。
张开嘴,中途想到什么,半路将想法又咽了回去,归于沉默。
他的顾虑有很多,有关于他自己的,但更多,则是为了她,和他们着想。
最终,他将她放在了安宁镇,一个紧贴繁华中心的惬意小镇。离皇城中心并不远,或者说,它本就属于都城的一部分,只是没有坐落在天子权贵聚集的地段。
宋辞目送车马离开,提着自己的小包裹,收拾好心情走在安宁镇的街道上。
徐徐行进了有一会,期间也不乏各种商铺,只是她人生地不熟,有些不太敢迈进而已。
忽然,街侧一家店面的争吵引起了她的注意。
反正闲来无事,看看热闹倒也未尝不可。
宋辞挪动脚步,挤到门口围着的人群里面。
前堂中,一位系着围裙的女子正插着腰,跟一位坐在凳子上的中年男子争吵。
“你这就是黑店!菜里吃出这么恶心的玩意!你必须退我银子!”
“这根本就不是菜里的!你怕别是想讹我吧?”
“真是没天理了!你们这家店就会欺负老实人!来,大家都来看看,给我评评理!”
中年男人抄起盘子,径直来到门口伸长胳膊举了一圈,挨个递到围观群众的脸前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