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并非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她出生在一个废除封建王朝的时代。
那里每一个正常的普通人都能得到应有的尊重,出门不必给谁叩头,不必下跪,更不会被谁肆意打骂发落。
环境造就观念与心态。
所以何盼这些靠近权贵的平头百姓最在意的,恰好也是宋辞最不在意的。
或者说,她脑中压根没有关于这方面的概念。
她理所当然地反驳:“能让我心仪的永远是一个人的心性与品格,并非他所带来的利益。”
“彼此间心意相通,脾气相投,能相互包容小缺点。在一起时不要计较谁比谁高贵,谁比谁低微,而是互敬互爱彼此尊重……虽然这些陆行川也都能含糊个表面,我与他相处时也有聊不完的话题,每天都很开心。”
“可唯独在男女之情上面,少了几分心悦诚服。”
何盼在她的话音还没落尽的时候,便厉声出言打断:“你说的那种人只是你的臆想,这世上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不存在又怎么了?”宋辞也犯起倔脾气:“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干嘛要委屈自己?”
“我自己有本事能让自己过得好,干嘛非要靠男人?”
对啊,反正自打穿到这里以来,她宋辞从始至终都不是打着谈情说爱名号活着的。
何盼听到这话却炸开了:“不靠男人?哼!真是笑话!”
“你那么大一间食肆开着,是谁帮你建的?居然还敢理直气壮的说自己不靠男人?”
语罢,宋辞哑口无言。
早在这座食肆落成的时候,她就很拘谨,不愿在何盼面前显摆。
毕竟两人都是厨娘,都开了食肆……她懂得人的心理,那就是好朋友间你可以比她好,让她觉得你有利用的价值,但绝对不能从并肩的角度一跃而起,比她好上太多,那样难保不会产生妒忌。
她都已经很注意了,结果最后,还是在何盼心里留下了又当又立的印象。
见脸面已经撕破,何盼也不再收敛,冷嘲热讽道:“不过想也是,就算下了聘礼又怎样?成婚的尚还有休妻这一说呢!下聘自然也有悔婚的余地!”
“大司空家的嫡出幼女何等尊贵?若真要争起来,陆公子那点垂怜,简直螳臂当车。”
“要么被退婚,要么当妾……如此想来,那的确自己上门主动退亲比较体面。”
宋辞嘴笨,骂人不脏,早在现代时就因素质不够低下而频频被气得心慌。
但她也不是那种任人拿捏的性子,遇到事更不会忍气吞声。
想了想,她也冷哼,故意道:“是啊,我只能当妾,但总比有些人想当妾还当不上要强得多。”
“你!”何盼支支吾吾一时说不出话。
气极,白了宋辞一眼,闷声转头朝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前往侯府的又只剩她孤身一人。
宋辞有些犯怵,却并不害怕。
深呼深吸一口,给自己打气,然后一下下迈着坚定的步伐,前往侯府……
待步入那座府邸当中,虽没人转述,但通过下人的态度及怪异的氛围,不难推断出之前发生过什么。
这次是陆夫人接见了她。
一晃几个月,记忆里刻薄高傲的贵妇人,此刻乌发润颜,姿容依旧,只是眸中藏着的锐气大幅骤减,甚至还透着几分沧桑。
“宋姑娘,请用茶吧。”她微笑着抬手示意,言谈神情亲切:“听说上次你来府中做客,有个糊涂东西竟然奉错了茶?”
“这也难怪了,她们自小都是按规章调教的,只记住了按客奉茶。见到你,下意识便拿出了陈茶!怪只怪那颗笨脑袋不懂变通!”
“过后小川已经狠狠罚过她了,请你莫要见怪!”
“快尝尝今日的团黄,古籍中不是常说道……”话至此处,戛然而止,她微眯了眯眼睛,佯装抱歉:“嗐!你看我!你应当没读过这些,不感兴趣的。”
“罢了,那咱们就不提了,喝茶,喝茶吧。”
贵妇人的心思,刁钻又小气。
不同于市井泼妇骂街的直观,她们通常爱拐着弯儿的贬低人,试图拿“阶级”将她踩在脚底下。
对此,蠢人听不出,故作聪明者忙着唇枪舌战的反击。
至于聪明人呢,则是暗自藏于心底,表面装成蠢人,笑眯眯答是是是,好好好,任你千斤重,我只拿四两去拨。
宋辞没接茬,用茶盖撇了撇漂浮旋转的茶叶,嗅了嗅。
“嗯,果然是好茶!”
权当她是那个蠢的吧!反正她什么都没听懂!
陆夫人一拳打在棉花上,自觉无趣,便不再继续兜弯子。
她知道宋辞的来意肯定是为了婚约,却不知,她并不是来逼亲,反倒是来退亲。
两人有的没的闲聊几句,热了热场子,为提出正题做准备。
陆夫人不喜欢宋辞,所以她自然愿意让自己的宝贝儿子与司空家的贵女定亲。
放下茶盏,宋辞看向陆夫人,态度不能说谦卑,至少算得上端正。
“侯夫人与民女,在北境时有过几次接触,已经不能称得上是陌路人了。既如此,那民女便开门见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