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了争权斗势的厉害后,人心之狠辣,叫她不得不防。
所幸几方的反馈是一致的,那御医是怀宁公主的人,药方也没问题,宋辞这才安心地开始服用。
药汤入口,又酸又甜又辣又苦,浓烈的药味直冲天灵盖。
她痛苦的口水直流,直到塞进嘴里一颗蜜饯,才缓和许多。
“对了小姐,今日又有好些府上登门探访。嬷嬷称您身子不适,不方便见客,替您全数接待了,一应礼品尽数挂账入库,这是簿子。”
一本由细腻纸张编订的横开账本落入宋辞手中。
她翻开,粗略扫了几眼,发现比起前些天,又增添出了四五个新的名字。
自她从马球场“受伤”归来,当晚公主府和萧家的人丁补品鱼贯入门。
翌日,各世家大族,朝中官员,王侯公爵等,便争先恐后差人过来探望。
名贵药材奇珍异草像水一般流进食肆仓房,把她个没见过世面的狠狠惊到了。
问过萧让尘后,他看了簿子,没说什么,只笑她这个小财迷,这回能收礼收到手软了。
言外之意,没有拒绝这些人的示好。
但他给了她一张条子,叫她学着上面的说,亲自吩咐给下人。一来让她对朝中派系有些了解,二来也在底下人面前长一长威严。
宋辞唤来人,打着小抄,煞有介事地说哪家登门要以礼相待,赠礼记在簿子上,日后若有机会比照着回礼。
还有些与之没有交情的门户,赶来示好多半带有目的。为免惹人瞩目,非议萧让尘借机敛财……不熟的,赠礼格外贵重的,提出条件或暗示的,一概请出,礼品奉还。
所以五日下来,行列中九成都是当日马球会参宴宾客的府邸,收的礼也尽是些药材。
事发当刻,大家都亲眼所见,后续送些补养也无可厚非,任谁听了也说不出什么。
“对了,我才想起来。”宋辞从簿子中抽出神:“前日我叫人打听的,关于北境宋家的事,有回音了吗?”
芳菲稳重大方道:“回小姐,已经递信给王爷了,暂还没收到回复。若有结果了,奴婢定会立刻告知小姐。”
“哦。”她点了点头。
语罢,两人久久无言,她晒着秋日的薄阳,一时感到有些枯燥,还有些迷茫。
“好闷啊,芳菲……”抬手伸了个懒腰,她期待的看向芳菲:“你们不让我在食肆里干活,也不让我推新,怕被发现,那我出去转转总行吧?”
“这更不行了!伤及肺腑之人怎么能出门呢?岂不是不打自招?”
“我,我……就说回屋睡觉去,然后换身朴素的衣裳,卸下钗环,从小门溜到后街,如何?”
“小姐!”芳菲嗔了她一声:“您这张脸,京中一多半人都认得!是从哪个门出去的问题吗?”
“哎呀!那我戴上帷帽总行吧?我看街巷上时有官家贵女戴帷帽出门,应该也不算稀奇,不会惹人猜疑。”
宋辞好说歹说的磨了半个时辰,连连拖着她的手摇晃,一口一个好姐姐的叫着她。
芳菲哪受过这等尊重,一时心软,跟嬷嬷说了,同意叫她出去逛一个时辰,前提是天黑前必须回来,免得用饭时露馅。
“耶!太好了!”宋辞一蹦三尺高,扔下软枕开开心心便去换衣服了。
“不用不用!哎真的不用!换个衣服而已,我自己可以的!”
她兴高采烈地推脱开芳菲的侍奉,边麻利地换着,边向屏风后问道:“盼盼呢?宋韵呢?她们两个谁有空?快喊出去一起玩啊!”
宋辞欢快,芳菲心里自然也欢喜,但提到何盼,心里却忽然涌上一股不痛快:“小姐可别提了,那位何姑娘在您从马场回来的第三日便不告而别,临行前还顺走了屋里和小厨房不少东西!”
“您是怎么对她的?她又是怎么对您的?奴婢真替您感到不值!”
宋辞系裙带的手短暂怔住片刻,随即立刻恢复如常,无所谓道:“她那个人就那样,性子不拘小节。”
“她很要强,凭自己的能力将一家客栈经营的有声有色,不像我,虽然有这么大一间食肆,实际却不是靠自己的能力。”
“也正因为她独自经商,一个女子在外撑着,实属不易,所以有些时候粗犷些,兴许不会像官家小姐那般拘于礼节。说话、做事、对人……直来直去,不扭捏,却很善良。”
“我当初从北境进京,举目无亲,第一个朋友就是她。我们之间也发生过争执,最后还是和解了,因为她真心待我,我也真心待她。”
“一晃她在食肆好些天了,总不能放着自己的生意不管。回去就回去吧,东西拿一点便拿一点,只要不过分,咱们就别计较了。”
一番话说完,衣物也穿戴妥当,她走出屏风,戴上帷帽:“去叫小韵吧,她是北境的生面孔,来了食肆后鲜少露脸,京中应该无人认识她,我跟她一起出去想来也妥帖。”
芳菲得令,去宋韵房中喊人。
没过多一会,两姐妹从后院的小门溜出去,经过后巷,来到街上。
当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时,虽然隔着层帷布,她亦觉得畅快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