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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色春_沉筱之【完结】(20)

  南霜一阵,默默地埋下头,开始将桌上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缓了半晌,抬头见于桓之还在瞧她,终于不得已说道:“我抢王七王九的银子。”

  “哦?”于桓之挑眉诧然。

  南霜又默默低下头,在桌前坐下,拿起一条梨花木,比了比,仿佛大了些,又想从袖里将筷子掏出来,无奈那对铜锁项圈挡在袖口,她便先摸出项圈,尔后取出筷子去量拿梨花木。

  于桓之也坐下,瞧了她半晌,笑道:“你是拿了只小葫芦,骗王七王九说里面装的是逍遥chūn心丸吧?”

  南霜动作一滞,片刻后,又拾起那把小匕首,开始削木头,小声道:“你那小葫芦里,分明也装的是金创药。”

  于桓之哭笑不得地望着满桌琳琅物件,项圈,筷子,木头,红绳彩珠,问:“你这堆东西,哪样不是顺来的?”

  南霜愣了愣,忽然抬头问他:“你开心些了?”

  于桓之的瞳色深浅不定,像曲幽幽晚歌,他的目光落在梨花木上,拾起一条来看了看,到:“做宫灯?”

  南霜点点头,又将另一只小匕首jiāo到他手上,说:“我娘亲不开心时,便常常带着我做宫灯,她说一做宫灯,人便舒坦了。”

  于桓之接过匕首,用手指量了量梨花木的长度,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所以日后你若不开心了,便自己一人做宫灯?”

  南霜至桌上凌乱的物什中,翻出一张图纸,将宫灯的样图指给于桓之看,又嘿嘿笑道:“我没一个人做过宫灯。”

  于桓之挑眉望着她。

  南小桃花继续得意道:“我总是挺开心的。”

  于桓之又愣然片刻,手肘撑在桌面上,捏了捏眉间,失笑道:“这样好。”

  那抹笑颜如短笛之梅,落瓣于芙蓉雪làng,南霜失神望着,仿佛天地都静了瞬间。于桓之又拾起刻刀,比了比图纸上,宫灯的大小,取出一枚炭块在梨花木上作了记号,认真地将多余的部分削去。

  南霜敛眉低目,魔怔般又连吞就唾沫,慌忙翻出另一张图纸,上面画着宫灯的底座和烛台,比划须臾,从包袱里找出竹片,削细后弯成圆形。

  于桓之望着一条烛台在南霜纤细的指尖逐渐成形,起身为她取了盏油灯放至桌前。烛火煌煌映着南小桃花的脸光灿夺目。

  窗外渐静,戌时,整条街也歇了去,只余廊檐凝露,水打青苔。

  弯了一个大圆后,南霜又用竹片弯了个小圆。两个竹环要内外相扣,并且用竹条和铁丝固定好。她正两手忙不过来,旁边忽然伸出一双手,接过他手里的铁丝,自空中弯了几圈,迅速将衔接处连好。

  于桓之没有说话,南霜却感到他起伏的呼吸,痒痒地洒在自己的额发间,心中有什么东西砰然动了,如宝剑出鞘铮鸣不已。

  南小桃花一惊,抬目径直望着于桓之。

  于小魔头这会儿倒镇定,瞧见南霜的模样,目色柔和像天边之月,说:“今晚只能做个架子,梨花木要花些时间雕镂,丝绢上要画些图,你想画什么?”

  南霜楞然摇摇头,说不知道。

  于桓之瞥了眼桌上的梨花木和图纸,说:“梨花木不够,红穗只有一串,只能做成四角宫灯,图案画好些,应当也美。”

  南霜愣然地点点头,说好。

  于桓之见她这般模样,也怔然,半晌移开目光,声音平静得听不出qíng绪:“你嫁少主前,我们做好这盏宫灯。”

  也不知为何,南霜心中又是一震,仿佛花枝忽折,砰然落地,呆了半刻,心中不由想起这门亲事是于桓之一手促成的,不知他目的为何,只知心中有莫名的凉涩。

  小桃花“哦”了一声,于桓之起身,将桌上的东西捡进包裹里,道:“天晚了,收拾了便该去渡口了。”

  南霜又“哦”了一声,一溜烟出了房。于桓之望着忽然dòng开的屋门,错愕须臾,却无奈笑了笑,笑容甘中带涩。不料少顷,南小桃花又提着一个小包裹,跑了进来,坐在桌前等他,还提了提手中行囊说:“我就两件衣裳。”

  于桓之笑了,说:“等着。”便自柜子里取出自己的墨青行囊。他的东西放得有条不紊,收拾起来极快。南霜在屋内四下望去,见gān净的青绿chuáng榻上,露出一袭粉色不知是何物,她下意识便朝chuáng榻走去,“咦”了一声,道:“这是什么?”

  于桓之猛然转身,失声唤了句:“霜姑娘。”

  南霜回头,见于桓之三步并作两步来至chuáng榻前,只平静望着她,道:“你去屋外等等。”

  南小桃花退后两步,须臾说:“我看见了。”

  于桓之不作声,只转身将chuáng上那物什收进布囊里,后面,南霜又厚颜无耻嘿嘿笑道:“是给我的吧?来,放到我行囊里来。”

  人常云一物降一物。于小魔头此刻的感觉亦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背脊全麻,无奈地抚了抚额头,转头正yù说话,却瞧见湘色行囊吊在南小桃花的指尖左右转悠,而南霜正喜不自胜地瞧着他。

  如此得寸进尺的模样,令于小魔头起了使坏的xing子,将那粉色物什在手里掂了掂,唰一下展开,但见浅粉的深衣,外套大红长衫,衫上装饰无多,只在衣襟处用暗线绣着桃李花纹,简约中见艳丽,艳丽中却带有朴素。

  南霜双眼放光地注视着这身衣裳,连忙将包袱解开,放在桌上,是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于桓之却捋了捋袖子,笑意盈盈道:“要这件衣裳可以,你需得答应我三个要求。”

  南霜想了半刻,说:“大好事和大坏事我不做,你提要求吧。”

  于小魔头淡淡笑了笑,正yù说自己的要求,却听楼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眉头微微一蹙,并指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岂料南霜自以为会意,双眼忽闪地眨了眨,便施施然来自于桓之面前,手攀着他的肩,踮脚轻轻在他唇上一贴,又迅速松开,嘿嘿笑着伸手冲他要衣服。

  纵使于小魔头再从容镇定,这厢yīn沟里翻船,着实百味陈杂,他愣然摸了摸唇,半晌问:“你在做什么?”

  南小桃花傻了。

  此时,房门被推开,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要改一改16-19章,觉得有点啰嗦,可能会压缩qíng节,添加线路,所以经常有伪更~~

  正常更新时间,应该在晚上的10—11点。

  下一更,2010/06/27

  第20章

  江蓝生持扇一敲门柱,几片白绒委地。南霜手里还捧着粉红绸衣,乍眼看去,如嫁衣一般。

  江公子哥背脊发凉,疾步来至桌前,眼神从收好的行囊,移至微蹙眉的于桓之,再看向南小桃花,“呜呼”了一声,叹道:“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唉,攀折他人手!”

  最后几字,念得抑扬顿挫,江蓝生手抖抖抬扇指着于桓之,痛心疾首道:“桃花儿啊桃花儿,我几个时辰不在你身边,你就要跟这厮私奔了么?”

  于桓之抬了抬眼尾,手持行囊,清风闲月地来至桌前,将南霜往身后挡了挡,淡笑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江蓝生手中扇子遽然落地,眉心的一点红如杜鹃泣血,半晌张了张嘴,难以置信地问:“你……已经折了?”

  南霜不太明白他们言辞间争锋相对所为何物,默默埋头将粉红绸衣收好,往包裹里装时,还用余光观察着于小魔头,谨防他半路杀出,又将衣裳夺了回去。

  于桓之挑眉看了眼江蓝生,漫不经心道:“跟你提个醒。”说罢,他便转头问南霜:“收好了?”见南霜点头,便接过她手里的包袱,径直朝门外而去。

  江蓝生这才后知后觉地问:“你们这是要回苏州?”

  此刻,南霜的目光全然黏在于桓之手里的湘色包袱。方才他从自己手里接过包袱时,动作太过自然,以至于她有些措手不及。

  南小桃花琢磨着三个要求,还剩两个未做完,且,不知能否做到。

  而方才,自己香的那一口,于小魔头仿佛也不太满意,这红绸子衣裳八成是泡了汤,看小魔头这架势,恐怕多余的衣裳都要赔进去。

  自“房事”与“祸水”事件后,南小桃花gān净的生涯,便染上了污点。南九阳懊悔不已,自此对自己的言传身教格外注意,然而俗话说物极必反,南九阳这一注意便注意出了纰漏。比方说,他只教南霜“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却忘了告诫她切忌“焚林而畋,竭泽而渔”。

  又比方说,他常与南小桃花说遇事要“发乎qíng,止乎礼”,却不教她“礼”这一条线应当画在哪里,以至于她“非礼”了于小魔头数次,还自得其乐毫不自知。

  综上所述,南霜这厢计量,心道于桓之虽不是锱铢必较之人,然若触到了他的逆鳞,也只有吃不了兜着走的下场。此番,自己处于如斯水深火热之境地,眼见着衣裳不保,只有先顺毛再下猛药。

  于是南霜又忆起于桓之在香过她以后,眸光微醺温言软语的模样,便是想一想,都令人骨头苏。是以她认为,先色授魂予,再浑水摸鱼,最后金蝉脱壳,是为上上之策。

  南霜聪明,却不知聪明人,常被聪明误。而事实上,她步步为营的一番功夫,不过是一招破釜沉舟,往往,一击不成便深受其害,何况对手是个魔头。

  江蓝生见无人应声,将扇子在手心敲了敲,笑道:“也好,人道是江南好风光,我一直心向往之,此番是个好机会。”

  于桓之转头温温凉凉看了他一眼。

  走廊一头,走来穆衍风,应是深夜,他见了江蓝生只蹙了蹙眉,走近了才问:“你也来?”

  江蓝生知人善用,凑近脾气最好的南霜,笑道:“不是说好了一起走?”

  南小桃花纠结在思绪中,只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江蓝生得意一笑,道:“啧啧。”随即又挑起白绒扇往穆衍风身后一指,说:“女儿家家,这样要不得。”

  南霜闻言,朝穆衍风身后望去,欢喜打了声招呼道:“烟花。”

  但见萧满伊手中牵着一根粗绳子,另一头系着王七王九的手腕,二人灰不溜秋地尾随而行。

  穆衍风皱眉道:“你给他们将绳子松了,反正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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