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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色春_沉筱之【完结】(34)

  南小桃花听得入神,连忙问:“什么过程?”

  萧满伊瞧她一眼,叹口气道:“要有房事,先得有夫妻之名;要有夫妻之名,先得有婚约;要有婚约,先得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然,若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起码要两厢qíng愿。这两厢qíng愿,说的便是男女qíng爱。”

  南霜会意点头:“要先有qíng爱,再有婚约,再拜天地,才能将果子吃掉。”

  “后三者,都是实打实的。唯独qíng爱最难捉摸,变幻莫测,除非亲身体验,难辨其中奥妙。”萧满伊又解释道,顿了一下又叹:“其实瞧瞧戏文里的男女,也是个法子,可惜江蓝生要待我病好,才带我二人去云上镇青青楼,憋得慌啊。”

  南霜听了此言,忽而嘿嘿笑起来,问:“你想不想去青青楼?”

  萧满伊道:“当然想啊。”

  南霜将手探到袖子里,摸出两张叠好的张,将其递给萧满伊,又拍了拍脑门,赶忙跑了出去。

  萧满伊狐疑地将纸张打开来一看,一张纸上画得竟是流云庄后庄的地形,一张纸画得是流云庄周围的山路村社,包括云上镇在内。

  不一会儿,南霜又提了个包裹进来。彼时,萧满伊已对南小桃花顺手牵羊的恶习麻木,她从容地瞧着南霜将包袱解开,从容地瞧着她从包袱里取出一件长衫,从容地从她手里接过一件青衫,然后惊悚的大叫起来。

  那件青衫,是于桓之的。

  任萧满伊千算万算,也想不到南小桃花敢在老虎尾巴上拔毛,顺了于小魔头的衣裳。

  南霜见状忙道:“这件不是顺来的,”又呵呵笑了两声,“我瞅着桓公子衣角沾了雪粒子,便让他换下来,我帮着洗,洗了还没还,顺道用一用。”

  萧满伊吞了口唾沫,将青衫递回给南霜,说:“这衣裳穿了折寿,给我换一件。”

  南霜嘀咕了两声,又在包裹里翻找一阵,扯出一件斜襟深衣搭藕色长襦,说:“这件呢?”

  萧满伊接过瞧了,在身上比了比,侧目问:“童四的?”

  南小桃花点点头。

  萧伊人扶额叹气,从容应对道:“他个头小。”

  南小桃花又翻找一阵,递出一件云纹紫蓝衫,袖口领口花里胡哨。待萧满伊接过,她又递出一把白绒扇,说:“配套的。”

  萧满伊端详了一阵子,拿去铜镜前比了比,回头朝南霜笑道:“别说,这男子的衣裳,有的也好看。”语毕,她便走到南霜跟前,将白绒扇和云纹衫往桌上随意一放,埋头与小桃花一道翻找,边找边说:“有没有衍风那件玄色长衫,搭银色披风的……”

  她堕落了。

  一个时辰后。西边厢房蹑手蹑脚遛出两人。一人身着青衫,月白披风,鬼鬼祟祟。一人身着湖色长袄,手持白绒扇,偷偷摸摸。

  南霜与萧满伊顺着墙角摸到沁窨苑外。参照着那张地图,又找到后庄的一处隐秘出口。

  即便是冬日,黑木门前也爬满藤蔓,古树边立着两匹马,见南霜来了,嘶鸣了几声,蹬蹬蹄子甩甩马尾。

  萧满伊上前,吱嘎将黑木门推开,庄外嘶嘶凉意,夹带着山岚袭来。她与南霜同时打了几个哆嗦,却是异常兴奋。

  二人将马牵出流云庄,边走边回头,做贼心虚的模样。待走了数丈远,南霜与萧满伊心有灵犀般,同时翻身上马,姿势漂亮又利落。

  山谷幽静,倏然响起清脆的两声扬鞭。马背上,袍袂翻飞,倾城绝世。

  萧满伊迎着风,在急速奔跑的骏马上,笑问:“怎么走?”

  南霜回头时,墨色长发如海làng拂过脸颊,她纵马驰骋,答道:“下山!”

  第35章

  云上镇去流云山庄不远,靠近灵岩山。

  苏州以西山峦多,村舍少,云上镇位于两山之间,本是个闭塞地儿,可它近水楼台地挨着流云山庄,且又是这一带唯一的镇子,因而多有武林人士,商贾官员往来。十里长街,屋舍绵延,车水马龙,堪比苏州本城。

  南霜与萧满伊一路打马扬鞭,二十里山路,只跑了一个时辰。

  近戌时,天已擦黑。街头巷陌点起灯笼,似繁星点点。相比起好奇心极重,一路东张西望的南小桃花,萧满伊倒是镇定许多。

  云上镇不大,方穿过两个巷子,便见一处朱阁翘檐,灯火楼台上悬着一块匾——青青楼。

  青青楼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戏园子。数年前,名震天下的“舞天下”自台柱花月去世后,分崩离析,几名舞生舞姬四散流亡。青青楼的楼主便趁此时机,招揽人才,收容了三名舞天下的舞者,并授以戏曲唱功。

  自此,青青楼声名鹊起,成了一座难求的戏园子。

  此楼规矩甚为怪异,不接单独的女客。若女客想来看戏,若非有相公父亲携带,不得入园。

  南小桃花与萧满伊装扮了半日,此时已然是副偏偏浊世公子的行头。二人估摸着时间,想着待戏开演,还有个把时辰,便决定去找家客栈填填五脏庙。

  刚拐了个弯,萧满伊便听身后有人唤她,回身却巷弄内人影稀疏,行色匆匆,无一人相识。

  南小桃花见了这番qíng景也十分纳闷,转念又想到古书上的鬼故事,不由打了个寒噤,扯着萧满伊的袖子说:“走吧走吧。”

  萧满伊点点头,又狐疑地朝巷陌看了眼。

  哪知刚走了两步,方才那声音又提高了几分,叫了声:“萧满伊!”

  南小桃花这下听清了,唤萧伊人的是个男人,声音却如琵琶铮铮,十分好听。

  两人再回头望去,但见高檐上,白衣飘飘飞下来一人。那人身后是偌大的明月,幽深的巷子,落地时竟无一丝声响,未束起的黑发直垂在脸颊两侧,俨然一副鬼魂模样。

  南霜与萧满伊愣在原地,那人也立在不远处。

  夜色太朦胧,他的面容模糊,只隐隐见得唇角勾起一笑,露出惨白森森的牙。

  叶儒瞧着萧满伊这幅模样,以为她是认出了自己,因太过激动,愣在原地。岂料俄顷之间,萧伊人身旁的翩翩公子浑身忽地哆嗦两下,乍然跳起。这一跳,似唤回了萧伊人的神,也跟着跳。

  南小桃花与萧满伊时你方唱罢我登场,一来一回跳了十余下,边跳边抽气,边跳边说话,怎奈二人舌头打结,半晌只吐了几个音节:“素扒素鬼啊”、“扒铸道啊”、“奏素吧”……

  叶儒见状十分纳闷,正yù走近好好打个招呼,可刚买了一步,萧满伊便尖利地叫了一声。叶襦被这声叫唤惊得后退半步,南小桃花见状,觉着机不可失,咬咬牙似下了什么狠心。她猛然抓起萧满伊的手腕,脚尖自原地一旋,扬起圈螺旋状的尘土,顿地飞跑。

  萧满伊只觉身子忽被拉扯,耳边骤然涌来阵阵风声,眼前的景物飞速掠过,竟连看也看不清。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南小桃花拉着萧满伊才跑了十丈,又听前方一阵砖瓦碎裂,墙头上闪过三道人影。

  她愣在原地,半晌叹了句:“悲哉。”

  而萧满伊亦是瞠目结舌地望着她,连方才的“夺命鬼”也跑诸脑后,只问:“你用的是什么轻功?”她回头望了望那“冤鬼”,抬手来回比划,“竟能在弹指间跑十丈远?”

  南霜避过她的话头,心思一转:往前走,是敌在暗,我在明;往后退,是敌在明,我亦在明。取舍间,显然与那鬼硬碰硬要容易些。她冲萧满伊嘿嘿一笑,指着朝二人走近的鬼,又敛起笑容,再叹一句:“悲哉。”

  叶儒在原地站定,抬手将墨发用一根发带在脑后一束,盈盈笑着望向萧满伊:“伊儿,不记得我了?”

  萧伊人听了此话,脸上忽而有笑容渐渐绽开,她向前移了两步,试探地唤了声:“小叶子?”

  那头又传来好听的嗓音:“原来你还记得。”

  叶儒人极其随和,瞧萧满伊认出了他,便走上前来,先弯身跟南霜作了个揖,唤了声:“姑娘。”又转头对萧满伊道:“从前若遇了你,我定要跃到屋檐上,待你四处张望以为无人时,跳下来吓你。你那时还说习惯了这小伎俩,未想多年不见,你竟又被我吓着。”

  叶儒是当年萧伊人在“舞天下”最亲近的人,他虽比萧满伊年长一岁,却比她入门晚,因而也算的上是她师弟。

  经年已去,别后重逢。即便萧满伊不是惯于感慨的人,也不免唏嘘几句抒发离qíng:“自别后,忆相逢,花褪残红青杏小。唉!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她果然喜欢穆衍风,连诗文功底也随之扭曲了。

  叶儒听得一愣一愣。

  南小桃在这方面,与穆衍风蛇鼠一窝,她自是欢喜称赞:“妙哉妙哉。”

  叶儒见状,只得点点头,负手道一声:“真……妙啊……”

  他乡遇故知为人生乐事,更何况叶儒xingqíng温和,为人大方得体,又真诚诙谐,很得南小桃花和萧伊人喜欢。

  三人结伴,又计算着青青楼的戏未开演,便一同去楼旁的一处食家觅些吃食。

  几人详谈甚欢,言辞间,萧满伊与南霜得知,叶儒离开“舞天下”后,便来了这青青楼谋生。无独有偶,今晚这出戏为“紫钗记”,而主角儿,便是叶儒唱的“霍小玉”。

  叶儒生得白净,五官清秀温润,扮作女子,着了戏装,也定然好看。

  而方才,叶儒一眼认出南霜是女扮男装,唤她姑娘,便是因为他身为戏子,在这方面dòng若观火。

  是夜灯华满街。几人吃完,便一同往“青青楼”而去。

  此楼虽然出名,却并不如京城苏州的大戏园轩敞,仅仅两层,没有隔间,全凭着戏子jīng妙的演技声名远播。

  此时,园子里已人声鼎沸,茶小二满园跑着为看客们添水。台上摆着宽大的采莲屏风。屏风后,隐隐有丝竹声,穿过喧嚣的fèng隙,流入人耳。

  叶儒带着萧满伊与南霜自小门而入,又吩咐跑堂的为两人寻了个僻静坐儿,道了声“对不住”便匆匆去后园换装了。

  每日戏开场前,后园纷繁杂乱,戏子们忙着上装换衣,乐者亦忙着拨弦试音。

  换戏服的屋子在西厢,叶儒来到后园,却望右一转,顺着长廊绕到二楼一处屋子。

  屋内焚着闷人刺鼻的香味,chuáng榻前,层层纱帘翻飞。里面若隐若现坐着一人,姿态万般妖娆,指上的蔻丹红似杜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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