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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色春_沉筱之【完结】(45)

  萧满伊还未说完,杜年年的眼眸中忽现惊惶之色:“穆少主与桓公子不在?!”

  萧满伊点点头,忽觉不对劲,忙问:“怎么了?”

  杜年年伸手抓住她的袖子,迫切道:“恐是一招连环计,流云庄待不得了,我们快离开!”

  萧满伊听了此言,震惊非常,她连忙奔往正屋拉开门来。

  门前离萍负着伤,忍痛唤了声:“萧姑娘。”

  萧满伊连忙上前扶她:“这到底怎么回事?”

  离萍推开她,提了口气道:“有人闯流云庄,武艺极高,他恐怕已到了沁窨苑,萧姑娘快走,我来挡着。”她说罢,也不顾萧满伊阻止,将这屋门合上,提剑奔往苑外。

  萧满伊回到内间,见杜年年吃力穿着衣裳,连忙上前帮她扣好衣襟,一边垂眸问道:“来人是来找你的?”

  杜年年点点头,低声道:“修炼 暮雪七式的七人,不全认识,所以并无同僚qíng谊。如今我在流云庄,若泄了秘,他们定要置我于死地。”

  萧满伊手中动作一滞,抬目问道:“你是说,他不认得你?”

  杜年年又纳闷点了点头。

  萧满伊迅速解□上穆衍风的披风,往杜年年身上一裹,道:“来不及了,你自己逃去后园,记得躲在糙木中将身形掩去,一定不要发出任何声响。”

  杜年年被她推至窗边,只来得及回头问一声:“那你呢?”

  萧满伊回头望着chuáng榻,咬唇决然道:“我替你躺着,反正那人不认得你。”

  杜年年大惊失色,愣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半晌只说:“可穆少主他……”

  萧满伊眸色一伤,抿起的嘴角有笑意,也有苦意:“衍风让我好好照看着你。”她复而又抬目望向她,眼中晶亮的神色,竟是几分喜悦: “你好好活着,帮我在衍风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他就要娶我做媳妇儿啦!”

  “可你若……”

  萧满伊用力将她往窗外推去,满脸欢庆的笑容,仿佛她这一生,从未这般圆满过:“我若死了,衍风就会一辈子记得我啦。你记得跟他说,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他娶我做媳妇儿,我这辈子最欢喜的事qíng,就是他今天送了我一条手链,还为着这链子,抱了我一下。”

  第46章 …

  *

  落雪骤降,青青楼内满堂烛火也倏然熄灭。一曲二胡单音拉响阳关折柳的离别qíng。

  叶儒扮红妆,埋着碎步,凄恻恻走向台前时,目光似有若无落在左角落的方桌上。

  桌畔今日坐着三个大汉,虬髯络腮,大刀阔斧,磕瓜子叫好。

  一日前那角落里,亦有两位眉眼如画的翩翩公子摇扇而坐。一人磕瓜子磕了一半,瓜壳黏在嘴角,看戏就出了神。

  叶儒觉着,萧满伊这些年一点没变,好容易jiāo个朋友,也是与她一般傻气真诚的女子。

  他吊嗓起声,方唱了一段,青青楼的木门轰然一响,直直倒了下来。

  门口站着一位身着紫衣的男子,身材挺拔修长,手中剑光如水。冬夜猛烈的风席卷着雪花涌入楼里。凌乱的发丝拂过穆衍风的脸,他眼中肃杀却似疾风骤雨令整座楼里的人惶惶不安。

  “南霜呢?”穆衍风抬剑直指台前。

  剑气凌厉,面前的一张木桌裂成两半。

  不知谁突然尖叫起来,楼里众人忽如惊弓之鸟,纷纷四散逃窜。不过须臾,青青楼便只剩□着黑衣的十二名打手,以及戏台上的叶儒与“李益”。

  妆彩太浓,看不清扮演“李益”那名戏子的真面目。然而在穆衍风挥剑以迅雷之势杀开一条血路的片刻,那戏子只冷冷看着台前遍体鳞伤的打手,并不慌神,反而冷漠异常。

  天一剑法第三重“浮空揽月”,万丈溅起如涌起的浮云,一道剑光似冰冷的明月。穆衍风旋身使出这一招时,就如同凤翔于天,楼里的桌椅纷纷碎裂,十二名打手再倒地不起。

  青青楼的墙板与长柱亦裂开了口子。整个天地都像在晃动。

  “李益”这才有所动,他袖口内倏尔坠出一根短剑,执在指间飞速旋转似竖起一道光障,挡去“浮空揽月”的剑气。

  光障亦罩住了目瞪口呆地叶儒。他方才还yù催“李益”离开,此刻却只能眦目瞧着他以轻巧之姿,挡下了名震江湖的《天一剑法》。

  “李益”在穆衍风奔来台前时,忽而回头对叶儒一笑,道:“jiāo给你了。”说罢他点地闪身,刹那便消失在台后。身形之快更是叶儒前所未见。

  天底下,恐怕只有一人的轻功能达到如斯境界——前暮雪宫少宫主于桓之。

  还未反应过来,叶儒的衣襟已被一人提起。他慌忙间只抽出了匕首,就被一个qiáng劲的力道往后推去。

  叶儒重重摔在墙壁上,跌下来时,胸口剧痛异常,喉间腥甜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穆衍风已然来到他跟前,持剑冷声问道:“南霜呢?”

  叶儒的武功不是不高,花魔毒攻一共九重,他修炼到了第六重。可穆衍风的身形太快,力道出乎意料的又狠又准,令他根本无暇还手。

  他抬袖抹了把血,莫名中竟有夹带着恨的快意:“不知道。”

  穆衍风再一挥剑,使出的竟是天一剑法第五重的“天地裂”。

  戏台中央忽地裂开巨大的fèng,气力透过台面,直割开右边台下的支柱。弹指间,戏台的右半边轰然塌陷。

  穆衍风怒吼道:“南霜呢?!!”

  忽然间,叶儒却莫名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呛出满口鲜血,他断续道:“穆衍风,你此刻来问我南姑娘的去处?我倒是问你,伊儿呢?”

  自方才在街口看着萧满伊策马而去,穆衍风心里便有说不出的难受,似空旷的荒野长了糙,糙根生生扎入心间,刺疼难耐。

  见穆衍风的眼神忽而空了,叶儒又大笑道: “不错,我是替楼主将南水桃花捉去。可你知道方才站在我身侧的人是谁?你可知他的目的为何?”

  “你什么意思?!”

  “这么些年,伊儿她孤苦一人,伶仃无依。她是爱热闹,好稀奇的xing子,却生生为了你,大江南北地追着,这般甘之如饴地过活。你又做了什么?!”

  穆衍风恍神间后退了一步,手中身处涔涔汗液。

  萧满伊是爱热闹的xing子,耍个轻功,跟踪个人,都似大动gān戈一般。他记得她东躲西藏地躲在街口探头,记得她身着夜行衣手持行囊,自夜色中踏破一街房檐。

  后来他每每回忆起她犯傻的样子,都会想笑,都会心qíng好,也不知何时,穆衍风忽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并不是讨厌她的。

  他只知今日,“萧满伊”这三个字不知何故地长了刺,不管何人念起,都能令他觉着难受。

  “你做的,便是在这么多年里,对她的一往qíng深不管不顾?你做的,便是明明知道她喜欢你,却只身赶往万鸿阁,抢了南水桃花,将你与旁的女子的婚约公诸天下?你做的,便是在这般危难的时刻,拿剑指着我,问我南霜在哪里?!”叶儒的语气,从起初的愤怒渐渐变冷,直至有些自嘲:“也好,天下有人负心,有人痴心,便有人覆水难收。伊儿追着你这么多年,我等着她这么多年,最后谁也得不到谁。呵呵,谁也得不到谁……”

  一阵莫名的冷寒爬上穆衍风的背脊,他怔怔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儒挑了挑眉,满是血痕的脸上露出讥诮的笑容:“呵,我什么都不想说。你不是问我南水桃花的下落么?我知道,但是即便她死了,我也不……”

  话到一半,一道冷光破空而来,只听“嚓”的一声,叶儒忽然尖叫如láng嚎。

  冰冰凉凉的望雪刃穿过他的手背直扎入地板,于桓之轻落在戏台之上,雪白的衣袍猎猎翻飞,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qíng,声音平静,却异常狠辣:“那就你死。”

  于桓之忽然张开虎口,一股内 力如同劲风,cha在叶儒掌心的望雪刃被收回掌心。一刃望雪在手中滑过,破空兜出“十”字,叶儒惨叫起来,他的身上,两道从胸前长至后腰的敞口赫然jiāo替。

  伤口不深,并未伤及五脏六腑,虽不至死,却疼得令他面部扭曲。

  “霜儿在哪儿?”于桓之语气森冷。

  叶儒大口喘着气,抬手无力朝右侧倒塌的戏台指了指:“在……”

  话未说完,穆衍风又拎起他的衣襟,将他往前一搡:“指路!”

  南霜跟叶儒回来青青楼后,便被人自后脑敲晕。再醒来时,她身在一间暗室里。

  说是暗室,并没有想象中的铁门石墙,不过光线暗了些。梨花木chuáng榻,外间烛火隐动,但湿重的霉味,平整的石磨天顶,无一不告诉她此刻身在地下。

  不过多时,又隐隐传来唱戏的声音,而唱的正是前几日看得那出“阳关折柳”。

  南小桃花心中怔了怔,未想叶儒将她骗来,竟仍然让她留在青青楼。不过沉吟一番,她又觉着叶儒的做法很是明智。

  毕竟烟花买药回来不见叶儒,定会猜到她被青青楼的人捉走,待穆衍风于桓之来救,几人虽会先赶来青青楼,但一定很难猜到青青楼的人并未将她拐去别处。

  此刻只要有人声东击西,将于穆二人引向别地,那她南桃花就很难脱身。

  想到此,南霜不再做耽搁,与其在此坐以待毙,不如硬闯一闯。

  她摸了摸藏在腰间的望雪环,刚要去斩了门闩,木门便被人推开了。

  门前站着一个妖娆艳丽的女子。眉心如江蓝生一般,亦有一点嫣红。她眸如莲花,唇瓣饱满似chūn日的花苞,身段万般婀娜。

  虽是严冬,她不过在长裙外着了见纱衣,隐约可见□的光润的肩。

  左肩上有一道纹身,是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这是江湖三大奇女子之一,丁蕊的标记。

  “南水桃花。”见南霜的目光落在那只蝴蝶上,丁蕊弯唇笑了笑。

  她的声音又绵又低,听得南小桃花心中甚是不快,似有毛毛虫爬过。

  南霜的声音亦有些低,但喜庆欢悦,听起来很是舒服。

  同是妖娆的女子,丁蕊的气质却与萧满伊相差太多。丁蕊浓艳得令人发闷,而萧满伊却自妍丽中自带一份清慡。面有心生便是如此了,烟花为人真挚许多,绝不如丁蕊这般拐弯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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