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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寄流年_晴空蓝兮【完结】(42)

  空气中除了烟糙的气味之外,似乎还有淡淡的酒气。

  没想到萧川今晚这么早就回来了,她有点懊悔,早知道刚才就躲在楼上不出来了。

  “你还没睡?”萧川靠在沙发里抽烟,漫不经心地问。

  他的声音微微有点低哑,腔调慵懒随意,大约是喝多了。

  这让南谨一下子就想起从前,那时候她最讨厌他应酬喝酒,每次回来一身酒气,总要被她一脸嫌弃地推得远远的。而他偏偏霸道无赖得很,似乎她越是抗拒,就越是让他觉得有趣,常常连澡都不洗便来逗她。

  那样的回忆,如今想想都让人难受,就像一把钝锈的刀片,一下下剐着心口。她若无其事地说:“准备睡了。”

  “能不能帮我倒杯水?”他身陷在黑暗中问。

  南谨绕到厨房倒了杯温水。她本想打开客厅的大灯,可是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作罢。黑漆漆的看不清彼此的样子,这令她感到更安全。

  她端着水杯回来时,才发现萧川已经睡着了。

  他大概是真的喝多了,身上的酒味十分明显,就连呼吸间都仿佛是醉人的酒意。他安静地靠在沙发里,头微微歪向一边,一条手臂垂在沙发侧面,另一只手搭在扶手上,指间还夹着半截香烟。

  南谨随手放下水杯,将香烟从他手中轻轻抽走,摁熄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

  盛夏已经过去,沂市的夜晚沾染着微凉的气息。

  客厅的通风窗开了半边,夜风从fèng隙里灌进来,卷着轻薄的纱帘轻轻翻动。

  她不想去管他,但用人们都已经去休息了,想起他身上还有伤,到底还是去楼上抱了条毯子下来,给他盖上。

  她在他面前倾身。

  靠得这样近了,呼吸间的酒气更加明显。

  也不知是月光还是屋外的灯光,仿佛一层虚白的轻纱,正从窗前漏进来,覆在他的肩膀上。他只穿着件单薄的衬衫,袖口随意卷起来,露出半截线条结实匀称的小臂。或许是因为酒后太热,领口的扣子也被他解开两颗,凌乱地敞着。

  即便到了今天,南谨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从外表到内在,都散发着一种极qiáng大的原始吸引力。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任何人一旦陷在其中,便无法自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卷进去,越卷越深,所有的挣扎都是枉然。

  幸好,她对他已经免疫了。

  哪怕他此刻睡得再好看,她也不会多看一眼。她只是出于善心,拿了一条毯子给他盖上,仅此而已。

  可是她却忘记了,自己面对的这个男人即使喝醉了,也有着惊人的警惕xing和敏锐力。在她的手触碰到他的一刹那,他就突然醒了过来。

  她身体前倾,两人原本就靠得极近,此时冷不防对上那双乌沉深邃的眼睛,令她不禁怔了一下。

  夜光如水,轻落在窗前的地板上。

  南谨吓了一跳,来不及细想便本能地想要退开。可是,已经迟了。萧川的动作比她还要快,在她有所反应之前,修长有力的手臂就已经扣住她的腰,封死了退路。

  她呆住了。

  他明明已经醉了,呼吸间都是酒气,其实就连眼神也并不清明,可是为什么身体的反应速度还能这样快?而且他的力气很大,几乎轻而易举地就将她控制住。

  “你放手!”她沉下声音。

  他却置若罔闻,只是停了停,下一刻突然微一用力,将她整个人带到沙发上。

  南谨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惊呼过后睁开眼睛,两人的位置已然互换对调。

  她被迫平躺在沙发上,而萧川则曲起一条腿,半跪在她身侧。高大修长的身体低俯下来,将她牢牢地圈住。

  两个人只隔着咫尺之遥,他垂下目光,一声不吭地凝视着她。

  这样近的距离,靠着窗外的一点夜光,她能看清他的眼神,大概是真的醉了,所以显得又深又沉,犹如冰下的深渊,探不到尽头。他长久地凝视她,也不知在看什么,但她知道他醉了,因为他清醒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到底要gān什么?”

  “别说话。”他沉沉地开口,声音里带着轻微的低哑,但语气却是难得温和,像是在哄小孩子。

  南谨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忍不住抬起眼睛回视他。

  漆黑的客厅里,他跪坐在她身前,而她整个人似乎都在他的禁锢之中。

  这样的气氛太诡异,又太暧昧。

  夏天的衣料单薄,彼此靠得这样近,仿佛能时刻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热度。其实他的呼吸也是热的,带着醺然醉意,若有若无地从她脸上拂过。

  她渐渐觉得喘不过气来,心跳得又慌又急。这样熟悉的温度、那些熟悉的记忆,就像汹涌的cháo水般一波接一波地席卷而来,正迅速将她吞没。

  仿佛是灭顶之灾,她溺在了冰冷的深海里,一时之间竟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只是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于是她伸出手,紧紧扣住那条结实的手臂,指甲深嵌进对方的皮肤里,却恍若未觉。

  她只是想要抓住什么,就像抓住一块救命的浮木。而萧川也任由她这样,他也仿佛陷在了某种幻觉里。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盖在她的脸上。

  掌心温热,还带着凛冽辛辣的烟糙气息,轻覆住她的鼻尖和嘴唇。

  她的脸本来就只有巴掌大,此刻独独留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深褐色的眼眸像一块上好的宝石,在微亮的夜色中泛着莹莹光泽。

  萧川没有说话。

  他目光迷离地看着她,又像是越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这个女人安静地躺在他的身下,浓密的睫毛正轻轻颤动,恍如蝴蝶脆弱jīng致的羽翼。

  她的嘴唇似乎在掌心中动了动,他又低低地哄了声:“别说话。”

  他今晚喝了太多的酒,连是怎样进屋的都记不起来了,所以才会这样俯下身去,去亲吻那双眼睛。

  温热的唇落下来的同时,南谨闭上了双眼。

  那个吻就落在她轻轻颤抖的眼皮上,犹如隔了漫长的几个世纪,带着一种久远的、仿佛前世的记忆,让她差一点儿涌出泪来。

  她知道他醉了。

  他吻的那个人,是秦淮。

  可她就是秦淮,是被他亲手杀死的秦淮。

  不知要用多少力气,才能控制住汹涌而出的眼泪。南谨躺在沙发上,已经忘了挣扎,又或许是彻底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她只是像块木头一般,直挺挺地躺在那里。

  最后她才终于动了动,身体却被立刻反抱住。

  萧川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点醉意,像是在跟她商量,又仿佛只是低喃。他说:“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他几乎从没用这样的语气跟人说过话,恍惚间,她像是急速坠入一场梦境里,彻底不再动弹,只任由他伸出双臂,将自己搂进怀里。

  沙发宽大松软,足够容下两个人。

  漆黑的夜里,他紧抱着她的身体,将脸贴在她颈边,就这样长久地一动不动。

  她曾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这样一天了。

  她曾以为,从此天涯陌路,再见面亦只会是仇人。

  可是此刻他怀抱着她,却犹如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久久不肯放开。直到耳边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南谨才发觉,他竟然睡着了。

  而且这一次,萧川睡得很沉,连她从他怀里挣出来,连她离开客厅返回卧室,他都没有察觉。

  李自力的案子正式进入庭审阶段。

  因为找到了有力的目击证人,辩护的难度大大降低。下庭后,南谨意外地接到林锐生的电话。

  她正好心qíng不错,开玩笑地问:“怎么,又要来沂市出差了?”

  “不是,”林锐生叹气道,“本来想休个假去你那里好好蹭吃蹭住玩两天,结果又来了个大案,计划泡汤了。”

  “堂堂刑侦大队长,跑来我这里占小便宜,亏你好意思说出口。”

  林锐生哈哈大笑:“你这个大律师比我赚得多,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花-霏-雪-整-理

  他似乎真是忙里偷闲给她打个电话,因为很快旁边就有人叫他的名字,通知他准备开会。

  南谨说:“你先去吧,别耽误正事。”

  林锐生跟同伴应了声,才微微压低声音,换了副严肃的口吻:“听说你那边最近出了点事?”

  他身份特殊,自然有灵通的消息渠道,南谨并不吃惊,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应:“嗯,没什么,虚惊一场。”

  “恐怕不只是虚惊吧?听说场面相当混乱,萧川受了伤,当时还有一个女人在场。我想问的是,那个人是不是你?”

  “这才是你今天打电话来的目的?”

  “算是吧。”林锐生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明显变得凝重,“我只是想确保你不会再被牵连其中,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

  “没事的,”南谨轻声说,“其实这些我都已经习惯了。”

  她曾过过两年这样的生活,跟在萧川身边,任何事qíng都有可能发生。如今的这一切,于她而言并不陌生,只是久违而已。

  她的语气仍旧很淡,却让林锐生大吃一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停顿片刻,像是觉得难以置信,“你该不会又和他在一起了吧?”

  “没有,”南谨故意轻松地回答,“那件事之后,还有些后续的麻烦没解决,我只是暂时被他的人保护着。再怎么说,好歹也是保障了我自己的安全,不是吗?”

  可林锐生到底还是担心:“你自己要注意些。”

  “我知道了。你不是还要开会吗?这样拖拖拉拉,让大家都等着你,不太好吧?”

  “还有五分钟呢,不急。”

  南谨这时已经走出法院,她站在高阶前,望向街道上的车水马龙。

  正午的阳光穿透云层,光芒和煦,微风轻暖。沂市的夏天彻底结束了。

  “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她突然说。

  “什么事?”

  “萧川他……可能把我当作替身了。”

  “替身?”林锐生一时没反应过来,“谁的替身?”

  “秦淮。他似乎把我当成秦淮的替身了。”

  “可你不就是……”

  “对啊,但他不知道啊。”南谨自嘲般地扬起唇角,心里像是突然空出一块,茫茫然地也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竟会成为自己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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