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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娇纵_兜兜麽【完结】(106)

  她在车内,陆晋在路边,虽未能牵着手诉离qíng,但jiāo织缠绵的目光已足够写完一场离别。

  “保重——”他微微颔首,只这一句。

  “我要是瘦了,你可别怪罪。”她笑盈盈如在炉边敬酒。

  “别闹。”他笑着上前来扶她往车内去,再叮嘱她,“安心等我。”话音未落已将老旧的蓝布车帘落下,令她观赏戏曲落幕时的留恋不舍,以及车帘盖过他下颌弧度时的骤然心颤。

  车门合上,她再不复先前轻松,笑容僵在嘴角,眼睛里都是落寞伤怀。

  陆晋在车外,盼马车快些走,快刀斩乱麻。又难舍,踌躇犹疑难测。

  最终车轱辘毫不犹豫地滚滚向北,他的心落下一半,还剩一半高悬,苍穹下荒漠中摇摇yù坠。

  雨在悄然静默中愈发放肆,扯开一张厚重的纱将天地都蒙住。又偷偷在他睫毛、额发上落满了糖霜似的星点,令他在此缱绻的岁月里伫立成一树雨后松,苍劲刚qiáng的枝gān撑起温柔和煦的qíng怀,qiáng弱对比着实浓烈。

  仿佛是数十载光yīn眨眼消亡,他适才收回视线转过身召来查gān,“眼下就要开战,如让你领三千人为先锋,你当不当气得起?”

  查gān本是个极其跳脱的人,镇日里吃饭睡觉想的都是行军打仗往前冲,这一时好事bī近,反而满脑空白,“当当当”当了半晌,仍旧磕磕巴巴答不全。

  陆晋看得好笑,“看来是不成了,一句话就吓唬成这副模样。”

  “当然当得起!”查gān急得脑门冒汗,为了吼出这一句话,连尊卑上下都没顾上,当即喊道,“属下愿为先锋,为二爷流尽最后一滴血!”

  “好得很——”他朗声大笑,一抬手故意猛拍查gān后背,拍得他缩头缩脑满地躲。这一刻是洒脱狂放,又已将先前的缠绵缱绻抛诸脑后。

  陆晋问:“派去京城报信的人如何了?”

  查gān答:“已经到了京城,但到底如何还没回音。”

  陆晋稍稍应上一声,不再多言。

  他要堂堂正正高举义旗回京,要先礼后兵,要占尽先机,这一套冠冕堂皇虚qíng假意的做法,他自入关起虚心向学,已在汉人身上学了个十成十,说起来,云意还能算得上他的启蒙老师。

  至于京中如何反应,都在意料之中,兵马在手,谁管他找什么借口相bī。

  两人走在队首,沿着街巷往西行。陆晋双手负在背后,快步向前,“胡三通已避过江北渡白làng河,巴音由特尔特糙原绕行至保定,凤台镇余下这三五千人连带北元兵马三日后启程南下。”

  查gān瞬时欢欣雀跃,跳起来喊,“二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属下势必为二爷冲开城门取世子项上人头!”

  “胡说八道!”陆晋踹他一脚,笑了笑走进院内。

  里头九死尤生的将领正在等,等主帅一声令下,兵马齐行。

  往常如果曲鹤鸣还在,护送的差事决计落不到旁人头上。云意猜想

  曲鹤鸣对她的心思掩藏不住,陆晋不可能没察觉,但在这一点上他

  却从没计较也从没怀疑。

  入夜时在城中客栈落脚,领头的少年与她曾在逃亡时有过一面之缘

  。于qiáng劲追兵之中全身而退,想来也并非凡人。

  晚餐后丫鬟还在收拾碗筷,少年已打点好随行车马敲门进来,朝着云意拱手行礼,“属下余小刀,见过夫人。”

  嗓音还未成型,兼有男人的喑哑与少年的清亮,入了耳方觉怪异。

  云意稍稍抬手,算是免了他的礼。

  “随扈人马已安排妥当,还请夫人放心。”

  云意道:“你倒是说得一口漂亮的京片子。”

  余小刀亮出白牙来,嘿嘿一笑,“属下是京城人士,漂泊伶仃至贵宝地。正愁无处容身,偶见曲大人招兵,就为一口饱饭投了军。”

  云意听他言语忽而来了兴致,继续问:“你这言辞,不像是为生计发愁之人,倒像是……”

  “倒像是?”他毫不停顿地接下去,仰起头来,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

  云意忍不住笑,“像是富贵公子闲来生事,故作如此。”

  余小刀道:“夫人目光如炬,属下佩服。”

  “你倒也坦然,我猜猜,京城余家……总不会是小侯爷吧?”

  “正是——”

  “余长栋?”

  “拜见坤仪公主。”

  连她也诧异,早先不过猜测是余家哪一个不走正路的小辈,谁料到是长房长孙,“余老侯爷那样的正经读书人,没成想竟能教出你这样的孙儿。倒不是说不好,只不过……老侯爷恐怕气得够呛。这会子还想起一事来,你家二婶还曾在我府里小住一段时日,却没听她提起过小刀大人。”

  余小刀咧嘴笑,少年的落拓不羁尽显于此,“不肖子孙,长辈们多半懒得理会。不过是在京城待得腻烦,想到别处gān点儿新鲜事。”

  “那就到西北投军打仗?老侯爷可是第一等的忠君爱国,若知你在陆晋麾下,必要请家法教训。”

  “嘿嘿,将来如何,还请夫人多关照。”

  “小小年纪,倒先与我打起官腔来。”

  “将军给了个官帽儿,属下自然要尽兴尽力做起来。”

  云意又道:“此番护送我北上,无意中挡了大人打仗立功的机会,我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余小刀径直说:“内斗而已,不去也罢。”他在云意跟前说话,竟没有半分收敛,少年心xing,到底是放纵惯了。

  她摆摆手,已露疲态,“早些休息,明日尽早启程。”

  他遵一声是,正要走,临到门口再多漏下一句,“夫人放心,大军开拔,将军不日便可大胜而归。”

  “承你吉言。”

  “不敢不敢——”

  意气风发少年郎,总是令人羡慕。谁料得到他将来腾达上青云,占尽人间风流。

  而云意回到阔别多年的乌兰城,才想起已与陆晋相识四年,期间多少qíng仇纠葛已随水东去。

  乌兰城内忠义王府,照旧是蘅芜苑,依然是记忆中熟悉的面孔,她见到青梅、莺时,甚至是玉珍嬷嬷。一笔勾勒至此,仿佛回到原点。

  ☆、第127章 决战

  一百二十七章决战

  玉珍嬷嬷仍是孤身一人,无奈华发早生,老态毕现。听闻收了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做养子,安排在王府里当差,也算有了依靠。乍见云意,她泣不成声,长跪不起,任你如何劝也不肯歇上一口气,大约要将这五年积攒的眼泪都在云意眼前流尽。

  再看莺时,梳个夫人发髻,青布衣裳。拖家带口地排着队给要给云意磕头,小孩子家家不懂事,莺时也不曾与他们谈过旧事,只晓得眼前是个富贵人,谁能料镇日在家洗衣做饭的母亲也曾出入宫廷威风赫赫。到头来都是过眼云烟,仅供深夜怀念而已。

  云意出手大方,不提给莺时玉珍嬷嬷的搭上,但凡来磕过头的都有一袋碎银。寒暄的话说完了,玉珍嬷嬷还在哭,反复念叨着,“奴婢真真以为这辈子再见不着殿下,如今……真乃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

  云意却没有劫后重生的大喜大悲,他的心仍系于陆晋,尚不能安枕。

  未过多久,又有人来磕头。yīn天细雨的,那妇人走得极快,身上的白ròu跟着打颤,圆溜溜银盘似的一张脸,好生富态。

  云意瞧了半晌,仍是迟疑,“你是……青梅?”

  “正是呢,奴婢给殿下磕头,殿下万福金安。”

  云意哑然失笑,“这……你倒是比从前自在些。”犹记得青梅被她吓过好几回,次次都是缩头缩脑的生怕丢了xing命。没成想多年不见,二两重的小青梅竟吃成个大胖子,“想来这些年你过得极好,我见了也能安心。”

  青梅抬起头来回话,“早年间受殿下教诲,觉着吃是头一等大事,后来家里做主许给了四海风华的大厨,便越发的没了限制,到如今这模样怕是吓着殿下了。”

  云意止不住笑,“你呀,我看这样就很好。只不过……你家里那位手艺如何?”

  青梅道:“不是奴婢夸口,我们家那口子做菜可是一等一的好,如不是舍不得家里,早就被贵人带到京城里发达。殿下若是得闲,奴婢领他来在王府里试试手艺可好?”

  “好极!”云意抚掌大乐,“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这两人一拍即合,之后的日子四海风华缺了大厨门庭冷落,王府里却在一日一道新花样的折腾。陆晋嘱咐她“保重”,如今可算“格外保重”。这一时热热闹闹转眼就到初夏,她整日吃吃喝喝过得太逍遥,乃至于一连三个月癸水未至才晓得着急去请大夫。

  再说回四月,兵贵神速。陆晋麾下三军人马不足半月已抵达京师,由东南西三方驻兵城下。

  陆寅当日接到报信便劝说陆占涛定陆晋叛军投诚之罪,如今要合围入京更是没可能。但陆寅亦没能料到陆晋败军之将却能在仓促间集结十余万兵马bī近京城。接到奏报顿时慌了手脚,匆匆忙忙诏令三大营于天佑门外抵御叛军。

  人人都料定大战在即,谁晓得陆晋居然派人来讲道理。那老夫子满口的仁义道德忠君爱民,说得陆寅头晕耳鸣,翻来覆去引经据典,实质上一句话就能说完——陆晋愿一人一马孤身面圣,以洗不白之冤。

  陆寅琢磨着陆晋这是要千里赴死,两军对峙却主动将人头奉上。他不答应岂不白费?但倘若应下,恐怕要中他jian计。最后与将领谋士合计一通,虽猜不透他是何yù意,但也坚持绝不中计。

  当即把那夫子拖出去杀头,大骂陆晋投敌卖国居心叵测。

  查gān来问对策,陆晋却说:“答应才是意外,不答应是意料之中。”

  查gān不解,“何必与他叽歪,gān脆轰轰烈烈打过去,咱们齐颜卫可从没怕过谁。”

  陆晋已卸下甲胄,穿的是家常衣裳,懒懒散散与之叙话,然则口中一字一句皆是惊心动魄,“弑兄杀父多半要为后人诟病,总归在前头做足了戏码才好磨刀下手。”

  第二日陆寅驻地又迎新客,一行人敲锣打鼓押送重犯,一人衣衫褴褛扮囚徒,大喊“我是jian细,我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两江百姓。”口口声声说是受陆寅指使,背叛主将,里通外敌,骂陆寅为争权夺利不惜害死数万兵将,现如今拥兵自重,把持朝政,简直人人得而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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