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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娇纵_兜兜麽【完结】(12)

  云意抬头,略略瞧他一眼,“你照实说,我受得住。”

  “顺贼攻破通济门杀向内宫,城内王公大臣大都没来得及出逃,宫中未有消息传来,圣上qíng形如何,暂不清楚。”

  云意唤,“德安——”

  小太监穿得比将军富贵,一溜烟跑上前来跪在云意脚下,“奴才在。”

  “你同陆将军一道去,城破兵乱,顺贼一群乌合之众要将京师困成铁桶?他们还没那个能耐!路上总有零星逃出来的,你见的人多,瞧见那个眼熟的,即刻抓来问话。”

  德安磕头,“奴才领命,但凡是宫里头打过照面的,必一个不漏。”

  陆晋让巴音领着德安出去,余下仍有话未完。

  “殿下如今有何打算?是等?还是撤?”

  云意坐在正中,屋顶悬一枚匾额,上头写着“国泰民安”四个洒金大字。她垂着眼睛直愣愣望向地面,腕子上鲜红透亮的碧玺手钏退下来捏在掌心,凉沁沁都是汗。

  玉珍嬷嬷见她许久不语,便要来救场,“将军可否等上一等,殿下毕竟是姑娘家,年纪又小,出了这样大的事qíng,怕是不好由殿下来拿主意。”

  陆晋想了想也是,手落在腰间弯刀上,正yù走。忽然听见云意发声,“我要吃龙井松糕——”

  “殿下……”饶是玉珍嬷嬷这样跟了她七八年的老人也要瞠目。

  “箱子里有早一年的雨前龙井,其他的东西找管事要,去,我要吃现做的。”

  玉珍嬷嬷身形一顿,虽有不甘,但到底依言去了。莺时与槐序亦不敢多待,拉着德宝站到院外。

  屋子里一时静极,只剩下陆晋与她。

  云意深深呼吸,缓过这一阵,压抑着喉咙里的颤音,qiáng自镇定道:“我索xing与将军jiāo心,我以诚相待,还望将军勿有欺瞒。”

  陆晋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父皇……我父皇是什么xing子,你多少知道。城破也好,兵败也罢,他绝不会走出京师,南下避难。皇子皇孙们倒还能有条活路,内宫妃嫔、公主,恐怕一个也出不去……”话到此处,哽咽难续,她捂着胸口,缓上一缓,极力忍过才说,“现如今宫里是何qíng形,我不敢多想。打仗的事qíng二爷比我清楚,顺贼孤军深入,辽东西北及江北四镇迟早要合力围堵,兵贵神速,与其一来一回的折腾,不如就在龚州静观其变,你看如何?”

  陆晋略想片刻,回道:“龚州不是久留之地,顺贼攻下京师,迟早要向西取毕照、原山、龚州三镇,进可攻宣府,退可守函关,再向南拿下泽口,则江北四镇空有qiáng兵,却无处渡河,合围之势土崩瓦解。”

  “二爷高看李得胜了。”她站起身来,面露鄙夷,“一群偷jī摸狗的下贱玩意儿,一朝得胜必定头昏脑涨,哪的银子多往哪走,分赃发财都来不及,哪还能想得到出兵西北固守长江?”这群反贼她听得多,近些年从两湖闹到浙赣,再打打杀杀一路向北,期间曾有一时剿得七零八落,但谁能想到会有今日?

  “二爷若还有顾虑,只需听我这一句,李得胜身边可堪用的也就一个文泽昌,他原先是做什么营生二爷可曾听说?一个大街上叫卖胡诌海说骗人钱财的神棍,这一时抖起来,能有二爷远见?”

  陆晋深深看她一眼,低声道:“只等十日,十日一到,即刻折返。”

  她静静福一福身,没再多说。

  他转身,走入门外灿烂如金的日光下,晦暗无光的厅堂只余下她一人,一个单薄的影,叹一声千古风流尽毁,无限河山泪,谁言天地宽。

  “三百年基业,万万人舍身,一把大火,烧他个gāngān净净。”

  又等三日,只听见零星消息,一个说左一个说右,似是而非,谁也不敢轻信。直到第五日子时,外头下着大雨,雷声轰隆隆就像炸在耳边。莺时发丝上沾着水,急匆匆跑进来将她叫醒,“殿下,外头叫人了,德安遇上个老熟人,说是坤宁宫里当差的,就在西厢房里问话。”

  云意一下坐起身来,掀开被子便往外走,莺时同槐序跟在后头一个穿衣一个递鞋,玉珍嬷嬷也到近前来伺候她梳洗,云意却道:“嬷嬷年纪大了,倒不必捞这个心。”

  一抬手推开正要来为她梳头的槐序,散着头发便往外走,到西厢房鞋袜已湿了大半,却不觉冷,推门看,陆晋同德安都在,左手边坐着清瘦书生一个,正是曲鹤鸣。

  她自穿一件白底绿萼梅刺绣斗篷,乌黑的长发绸缎一般散在雪白布帛上,越发显得亮眼。走得急了,唇也微红,殷殷似血,稍稍一个侧脸便美得让人心悸。

  “小得意?”

  她尚存疑,堂下衣衫褴褛的少年郎霎时间嚎啕大哭,像是逃难路上终于遇上亲人,哭得撕心裂肺。“殿下……奴才总算见着您了……奴才……奴才……”

  云意眉间深锁,厉声道:“不许哭!问什么答什么,再哭立时拖出去打死!”

  小得意顿时身形一震,捂住嘴再不敢出声。

  云意道:“宫里什么qíng形?皇上如何?”

  小得意瘫坐在地上,双目失神,“圣上……圣上驾崩西去。”

  “说清楚!”

  “吊死在两仪殿议事厅横梁上。”

  天边一道闪电爬过,屋子里刹那间透亮,云意的脸惨白如纸,陆晋纹丝不动不辨悲喜,唯独曲鹤鸣,一双三白眼,时时刻刻都是鄙夷。

  轰隆——雷声炸响,雨哗啦啦倾泻而下。她握紧了拳,心中的痛忍过千万遍,咬牙问:“各宫娘娘去了何处?”

  小得意哽咽着答道:“圣上御赐毒酒,各宫娘娘自领一盏,四位公主也都去了……”

  生生痛到极致,反而哭不出来,她忍不住嗤笑一声,呐呐道:“与其折rǔ于贱民之手,不若宫中自裁,走得gāngān净净。好啊,真是好,临死也要给皇家争脸面,合该有风光大葬。”

  这一回不必她问,小得意继续说下去,“三位皇子自领了包袱与各家管事太监乔装出宫去,只不过奴才逃出来的时候遇上东宫来的红玉姑姑,听她说……太子爷让李得胜一口大锅给煮了吃了!”

  一个惊雷,平地炸开,吓得莺时一下跳起来,叫喊的声音就在咽喉,又让堵了回去。她看云意,已然是木头一样的身子,颤颤似风中叶。下意识便唤上一声,“殿下……”

  云意恍若未闻,直愣愣望着瑟瑟缩缩的小得意,“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小得意双眼通红,吱吱呜呜憋不出话。反是坐在一旁的曲鹤鸣凉凉cha来一句,“他说身重二百余的太子殿下,让李得胜切成片放进锅里,赏给部下一道吃了!”

  没人料到,他话音未落,云意抓起桌上一盏热茶便往他身上砸,按说他身手不差,这一回也让人打个措手不及,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身,烫得下颌、耳后一片片通红。

  云意捏紧了拳头,气得浑身发抖,“你算什么东西,本宫问话,轮得到你来cha嘴!”

  他还要反驳,怎奈陆晋发话,“出去!”

  曲鹤鸣气不过,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负气而走。

  陆晋转而还要劝上几句,让云意抬手止住,她闭了闭眼,似乎连站也站不稳,摇摇晃晃随时要被窗外风雨打碎,“若父皇南下,或还有一线希望。如今……再没有念想。二爷自去吧,我也该启程南下,往江北投奔外祖,就此别过,各自珍重吧。”

  陆晋看着她,静默无言。

  莺时哭着翻开她掌心,里头让茶水烫出一块伤,莺时哽咽道:“殿下怎就这样不小心,好在箱子里还有伤药,奴婢这就去取。”

  云意淡淡道:“殿下?哪还有什么殿下。”

  ☆、贼匪

  第十四章贼匪

  bào雨一连下了三天,路上都是难民,谁也没敢出门,一个个都窝在屋檐下等天明,但谁知道等来的将是万里晴空,还是雷声轰隆的雨夜。

  陆晋jiāo代完巴音,提刀上楼来。曲鹤鸣正倚在灯下,将家乡来的信烧毁。问陆晋,“你怎么看?”

  陆晋将一身沉重的装备卸下,轻哼道:“狗咬狗罢了,何须你我凑热闹。”

  曲鹤鸣斜眼打量他,“你舍得?”

  陆晋牵了牵嘴角,不置一词。

  “楼下开会呢?”

  陆晋道:“灯亮着,大门紧闭,看来是了。”

  “又玩花招?她不是还有个外祖父贺兰祉总领江北四镇,倒是尚有退路。”

  陆晋端起杯,gān掉一杯凉透的茶,或是因这辈子也没人提醒过,茶冷伤身。

  一群人在外头等,里屋只有云意同德安,她坐在椅上,稍稍弯下腰,压低背脊同地上的德安说话,“时间紧迫,旁的话也不必多说。找机会混进京城,到张大员外府,徐管家有保命的本事,必定还在,你一切听他。怀里的信物jiāo到他手里,你说国破家亡,财帛无用,全然从地里起出来听荣王发落。这回孙达同你一块去,他并不知你要去作甚,你听好,若徐管家与孙达其中一人有变,皆可杀之。听明白没有?”

  德安点头,将信物收好,“殿下之命,奴才万死不辞。”

  云意放缓了语调,轻声道:“出了这个门你便不再是我的奴才,事成,你是从龙之臣,功在社稷,往后只有他人跪你的份儿,再无需你磕头请安伏低做小。”

  德安狠狠擦一把泪,俯首在地,“奴才谢殿下恩典,殿下千万保重,留得青山在,才能瞧见好日子。”

  “去吧,把你兄弟德宝叫来。”

  她同德宝却说:“到了淮扬,见着贺兰将军,话不必多说,只需将这信呈上——”火漆封了开口,递给到他手中,“将军即会遣人入京与你哥哥接应,记住,你哥哥的命,本宫的命,全然在你手里。出去找莺时取了盘缠今夜就走,谁也别信,懂了吗?”

  德安磕头谢恩,默默去了。

  再召孙达,这人当初在锦衣卫当差,后来不知得罪了谁,被安cha到送嫁的队伍里,如今也是个没着落的人,听凭安顿。

  也顾不上男女大防,云意站起身先向他施一礼,孙达连忙推辞,“不敢不敢,怎敢受殿下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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