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偏偏娇纵_兜兜麽【完结】(39)

  她忽然间觉着,陆晋看起来,比原先蠢了不少。

  离城门还剩二三里路,陆晋临走压着她乱啃一通,提前下了马车跨上其格其马背,其格其闻到陆晋身上的味道,很是轻蔑地打了个响鼻,哼——那个长辫子女人可越来越不合口味了。

  云意也靠着车壁暗自咬牙,迟早要把这匹好吃贪色的蒙古马做成油煎、清炖、红烧三吃。

  这一人一马积怨已深难再调和,陆晋是有眼难辨,蒙在鼓里,一夹马腹,利箭一般冲到队首。

  而云意这厢留下一小队人,自岔道口与其分开,自小西门摇摇晃晃进入乌兰城。远远似乎还能听见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即便山长水远,也足以想象,将军百战回城,是何等热闹场面。

  在人前,他又是高头大马,凛凛威风,仿佛一个眼神已堪破敌军。

  她安身立命之术,不在权谋也不在聪颖,在于一双眼看得破世间百态,谁人如何禀xing,如何前景,她只需一面就能猜中七八分。对于陆晋,她亦早已经明澈于心,只不过连她自己也入了迷障,玩起了自欺欺人的把戏。

  但现实从来不是你遮住眼,就能如你所愿。

  天黑时再次回到囚了她多时的宅院,后院秋千下,海棠花已落,风chuī月桂像,谁算得准时光飞逝,转眼就是初秋。

  不回正房,她仍旧住在那间简单窄小的厢房里。屋内陈设一应不便,唯独多出一个跪地长泣的莺时。云意自坐上往下看,只看得见小半张带着泪珠的脸,泛着微微的红,低低得抽泣。

  她有些厌烦了,这一场场无聊又无趣的戏,要做到何时为止?

  “别哭了——”

  这就是让莺时适时收声,通知她,座上的人已新生逆反。

  莺时扯着袖子擦脸,哭哭啼啼求饶,“殿下明鉴,奴婢当真是bī不得已,况二爷说过,绝不伤害殿下一分一毫,奴婢这才……奴婢苦啊……殿下,奴婢当真没了法子……”

  云意根本懒得听她争辩,径直问:“陆晋许了你什么好处?还是拿住你把柄了?”

  莺时呆立,下唇颤抖,挣扎许久才说:“奴婢……奴婢根本就没进忠义王府……”

  “什么?”

  “进城当日二爷就将奴婢留下,说是念在奴婢忠心事主的份儿上,让奴婢自己挑,是捡了二爷麾下百户赵永进嫁了,还是领上四十两银子自寻出路,奴婢……奴婢想着殿下都没了,奴婢孤身一人还能去哪儿?倒不如嫁了男人还有个依靠,谁晓得……奴婢被曲大人接进来时,已经有了身孕,现下都快四个月了。赵永进虽是个粗人,但对奴婢……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害了殿下,是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不知是委屈自己,还是委屈这世道,眼泪又涌出来,她咚咚咚地磕头,求一个无法自保的人饶她一命,说来亦是讽刺。

  “你起来罢,有了孩子,更要仔细身子……”云意叹一声,反思起来,她输给陆晋并非意外,恐怕早在龚州他便已然铺陈后路,当时她在做什么?伤怀国破,感叹身世?难怪要受这一箭。“你既已嫁人,便不必再来伺候,好好在家相夫教子才是应当。现如今我落魄至此,身无长物,也只能凭空说一句,愿你与赵永进相携一生,白头到老。”

  “殿下!”

  “事已至此,你我主仆缘分已尽,去吧,多说无益。”她神色淡淡,像个没甚感qíng之人。

  莺时虽有万般不愿,却也只能如此,低下头,默默去了。

  似乎总算松下一口气,但门边还有个观望多时的,yīn着脸不肯迈步又不肯抽身。

  是曲鹤鸣,又瘦了,传个石青色道袍,真成了个仙风道骨的方外术士。

  ☆、第45章 闲话

  四十五章闲话

  “你骗我——”

  曲鹤鸣的怨愤出人意料的直接,反倒让准备了一肚子话预备与他迂回周旋的云意吃惊不小。她皱着眉思量如何应对,右手下意识地去摸左手手腕上的碧玺钏子,这是她紧张或焦灼时的惯常动作。

  见她静坐不答,曲鹤鸣更是气愤,他日夜煎熬,等上如此漫长时日,终于等来她——一个囚徒,一个罪魁的归来,他有多少恨,多少难耐,难以细说。任何一种结果他都能接受,唯独承受不起沉默无言。是轻蔑?还是根本懒得应对?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让她耍的团团转,还在满脑遐思,心甘qíng愿自欺欺人。

  “你为何要骗我——”简直成了怨妇,她不答,他就能问到天荒地老日月无光。

  这一刻,云意的手已然离开碧玺珠,重新jiāo叠在膝头,端一个亲切和蔼的笑,开口道:“曲大人,我几时骗过你?我怎么不记得?”

  “你——”要说她骗他文徽明不是书画泰斗,还是仇英并非天纵英才?她骗了他什么?竟说不出一件具体的事,难不成真让他扯着嗓子大吼,你骗我,你骗了我的感qíng!

  然而她几时说过对他有意?半个字都没有,全是举手投足眉眼浅笑中的暗示,星点证据都不留。

  她才是各种高手,肯与他周旋,竟能算是他半世修来的福气。

  “我什么?”她一派从容,酒窝里藏着一朵芙蓉花,娇过三月初chūn风chuī花雨落。

  他要问什么?难不成扯着嗓子大声吼,顾云意,你对我到底有没有过一丝丝的喜欢?哪怕是绿豆大的一小点儿呢?但凡她点头,他必然要抛却前尘,再一次落进陷进里,仍旧甘之如饴。

  真是疯了,发了疯了,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他捏紧了拳头,带着一身孤勇,站在狭窄的小屋中,成了一尊直立的塑像,将他的qíng感永远定格在最最浓烈那一刻。

  他恨她吗?还是痴恋不改?连他自己也闹不清楚。

  最终等来云意作结,“你我本就萍水相逢,更谈不上赤诚相待。你奉二爷的令,要用肃王与莺时bī我就范,而我为求自保,顺势而为,才有了今日。唉……往常种种全因各有所求,既抛不开前尘旧事,倒不如做陌生人,往后相处两两轻松。”

  缓上一口气,再补充道:“当然,你若放不开,坚持要杀我报仇,我还是不能应的。想来,我的生死你主子自有考量,你若莽撞行事,他恐怕不能轻易放过。”

  她的话说完,曲鹤鸣仍呆立在原处,痴痴傻傻一言不发,不知在琢磨些什么。回过神来满心羞愤,等了片刻又成死灰,捏紧了拳头同她说:“好,你说的对,合该就做陌生人。”

  云意欣然微笑,“好歹你不曾落井下石,亦称得上英雄。”

  “我不是——”

  她侧耳去听。

  听见曲鹤鸣提高了音调,愤然道:“我不是英雄,我是天底下头一号的大狗熊!”说完也不看她,更不等她反应,一甩袖子跌跌撞撞冲到院外。一路横冲直撞眼看就要摔跤,好在让小童扶住了,像个大病未愈的耄耋老人,失魂落魄地逃出伤心地。

  云意有时也认为自己太过残忍,软刀子使起来,比真刀枪更让人疼。但这一切正是她自小学来的本领,一遍一遍反反复复地用,几乎已成本能。

  月上中天,陆晋深夜才回。

  放着正房里的高chuáng软枕不用,非得钻到她这一件小屋里来,顶着鬓角旁满布的红痕,靴子不脱,衣裳也不换,带着满身臭烘烘酒气,将自己重重摔在绣chuáng上,黑熊似的恁大个人,一下子占满她一整张chuáng。

  偏他讨厌,喝醉了还爱瞎嚷嚷,一只手捂着脸,皱着眉头大喊,“头疼……爷头疼!有人没有!都死光了不成!上茶,上水,伺候爷松松脑袋!”

  汤圆与红杏俱在门口张望,探头探脑不敢上前,直到云意微微颔首,才端了水盆布巾等物快步上前。

  云意早换过一身雨过天青色的家常衣裳,缎子似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再简单不过的发髻,只留着一只白玉簪子,素净得如同将将折下的莲。

  她坐在灯下,拿着金镊子自顾自翻书,没有丝毫要起身的意思。

  渐渐的,陆晋也懒得嚎了。他打小儿就把马奶酒当茶喝,庆功宴上那些个寡淡无味的酒水哪能灌得醉他。至多是塞塞牙fèng,挑起些许醉意罢了。

  酒要喝最烈的,女人也要挑最美的。

  他仰躺在chuáng上,隔着昏huáng熏然的光静静看一尊美人玉像,一时间仿佛到了云山雾罩的仙山,遇上了千万年容颜不老的神仙妃子。

  喝得不算少,单单看一眼也能发痴。

  “过来——”他傻笑着朝她招手,见她不动,紧接着变脸发怒,“傻登登站墙角做什么?爷还能吃了你?让你过来你只管来就是。”说了老半天,还是不动,他怒意冲天,“爷有话跟你说!你若不怕传出去,大可以隔着大半间屋子对着吼。”正生着气,未留意从身后飘来个冷冷清清声音,问他,“你要说什么?”

  他猛地回头,撞见身边坐着个衣衫柔美,身段纤弱的云意,那前头那个是什么?定睛一看才知道,原来方才都吼给墙角大花瓶去听。

  陆晋有几分尴尬,又有些不知所措,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信手就开始耍无赖。搂住了人往chuáng上一滚,一身的酒气都传给她,没丁点儿讲究。

  “大半日不见,想爷了没有?都是怎么想的,说来听听。”天底下也就剩下他,随口问一句,也能没脸没皮到这个程度。

  云意被他qiáng行塞在怀里,动弹不得,尔后彻彻底底放弃,任他胡闹揩油。

  她不搭理他,他倒也没所谓,慢慢揉着她的耳垂说:“今日见着子通了?”

  云意道:“见到他如何?不见又如何?”

  陆晋啧上一声,居然嫌她粗鲁,“好好说话,那么大火气做什么?”

  她闭上眼,只想睡过去了事。

  “都说什么了?谈的又是什么书画对弈,什么风花雪月?”怎奈他不甘心,虽说底下人都一五一十地到他耳边报备过,但无论如何,他要听她亲口说出来才舒坦。

  对于这个问题,云意答得格外谨慎。许多时候,男人的自尊心就是如此,似娇花一般脆弱。“又不去考秀才,镇日里讲这些做什么?曲鹤鸣在我这总共也就说了三句话,没头没脑的,我哪记得住。倒是莺时,二爷好生厉害,龚州城外就打起了主意,一步步的,不成功不罢手。”

  陆晋莫名得意,还需将这份得意藏得严实,便只能再将她抱紧些,让她侧脸紧贴他胸膛。无意间瞥见她发髻上的白玉簪,顺手拔了拢在袖中,低声道:“就要安寝了,还带这个做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兜兜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