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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娇纵_兜兜麽【完结】(6)

  陆晋一回头,她还在门槛上玩儿呢,当即沉下脸来,皱了眉,低喝道:“下来!”

  动作比脑子快,她当即乖乖跳下来小跑跟到他身后,嘴上仍说:“凶什么凶,一进门就好像鬼附身,王府就这么不招你待见呀?”

  陆晋头疼,这姑娘一时满世界冒傻气,一时又敏锐异常,内里究竟是什么模样,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二门的人见了他,一个个吓得魂都飞走。也没人敢对他身后面生的姑娘多问一句,听他边走边问,“王爷歇着没有?”

  下人回,“王爷在书房呢,似乎……有贵客。”

  云意想起来,这人似乎没有将忠义王称作“我爹”“父王”或者“那老不死的臭酒鬼”,人么,都有爱好,譬如说忠义王爱喝酒,顾云意爱吃,她皇爷爷爱钱,她爹喜欢梗着脖子打仗,什么和亲称臣纳贡,甭废话,直接gān!打得西北辽东一片瓦都不剩,还要节衣缩食继续作战到底。

  讲起来是很有骨气,但骨气这东西哪里能当饭吃。

  毫无意外的,一旦脱离险境,骄娇二气立刻冒头,云意跟在他身后嘀咕,“有镜子没有?好歹让我瞧一眼现在什么模样。哎,不成不成,你得找几个丫鬟伺候我梳洗,换过衣裳才好去见忠义王,可惜一套换洗衣裳也没留下,可别拿了你们家哪位姑娘的旧衣裳,我这人从没有‘将就’过,哪怕是沾了旁人的味儿,那东西我也不要……叫你们家当家大奶奶来回话,该制百十来套衣裳,不然这几日怎么熬得过去?伺候的丫鬟要整齐漂亮,长得不好看又到跟前当差,会丑到我……”

  陆晋听得不耐,停步回头,压低了身子凑近了,接了身边人一盏白灯笼提高来就照在她身侧,一双苍鹰似的眸子倒映她略显苍白的脸孔,眼神刀子一样来回刮她的厚脸皮。

  云意不由得往后仰,撑着方才的气势说:“看什么看?小心别把眼珠子瞪出来!”

  陆晋道:“公主应知,如是美人,即便荆钗布裙也教人见之忘俗,相反,沐猴而冠,终究是猴。”

  云意只觉得胸口一股气乱钻,肺都要气炸,憋了老半天只憋出一句,“你……你骂谁母猴子呢!你大胆,放肆,明儿就诛你九族!”

  陆晋道:“不用等明日,就现下,忠义王府二百多口人没一个落下,公主想怎么诛就怎么诛。”

  云意想,那哪成啊,西北是你陆家天下,天高皇帝远的,她一个落难公主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这人就是那话堵她,想把她活活气死了了事。

  “你……你想借刀杀人,想让本宫帮你解决了你哥你老弟,本宫才不上当呢!”开什么玩笑啊,本公主恩怨分明,要诛也只诛你陆晋一个。

  陆晋嗤笑一声,转过身快步向彻夜通明的书房走去。

  这人一进王府就像吃了一肚子火pào,变个恶狠狠凶巴巴讨债鬼。

  越往里越是戒备,离书房还有老远一段路就让仆役拦下来,通报过后才让了行。一进门陆晋朝忠义王拱拱手,余下无言,倒是见了双眼通红泪痕未gān的肃王,才恭敬一声,“末将陆晋,拜见肃王。”分明她不比肃王身份低,怎么对着她就怎么凶悍怎么来,真是见了鬼了。

  忠义王不出意外是个五十上下的美须公,照例见了她是不必行礼的,但也起身来迎,比他儿子懂事得多。但她回想起来,忠义王似乎与朝廷关系不大好,早两年西北战乱,忠义王八百里加急上奏,声泪俱下,人困马乏难抵元军,恳请后撤三十里,她父皇阅后大怒,批复说打不赢你就死那儿,后撤你就全家都死那儿,你自己挑一个吧。

  她觉着她爹给她埋了不少雷,难办啊……

  再看眼红红声哽咽的肃王,迎上这个作诗作画做胭脂的好哥哥,她是很有必要哭一哭的……

  怎么觉着父王赐字“肃”是反讽呢?总不至于对自己亲儿子也这么狠吧……

  “三哥……”眼泪说来就来,声音颤得像寒风里最后一片叶,听得人心揪。

  就连陆晋也有三分惊讶。

  “三哥……真是万幸,昨儿还在想,只怕妹妹今生今世都见不着三哥了……”

  “云妹妹……”

  “好哥哥……”

  “云妹妹受苦了……”

  “好在哥哥无事,妹妹到现下才能心安。”

  陆晋有点儿累……

  ☆、自裁

  第六章自裁

  两兄妹抱头痛哭一阵,守在门外的元大元二同事间打个呵欠证明双生子心有灵犀,忠义王陆占涛抬头熟梁上灰,陆晋垂目看桌角的痕,这俩人好不容易收声,肃王捶胸顿足悔不当初,“都怪哥哥没用,怎就扔下妹妹一个人逃了回来,若云妹妹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教哥哥如何有脸去见父亲!”

  云意连忙拦住他,怕他真把自己捶吐血。早些年还在宫里的时候,他就曾经被五哥几句话哄得跑去吃石头,是个铁打的实诚人。话说回来,也不知道她亲哥在宫里怎么样了,要说玩心眼,五哥比那死胖子还差着一截。“哥哥快别这么说,若不是哥哥快马回城敬告王爷,只怕阿尔斯楞那贼子还要再追一步,若真奇袭到城下当如何?哥哥舍身为民,妹妹敬重还来不及,哪里会想其他。”chuī牛皮拍马屁她自是个中好手,从小出入两仪殿,别的没学到,光从内阁几个老官油子手里学了一身拍马屁于无形、chuī牛皮不怕顶天的功夫。

  陆晋倒是想了些别的,昨晚生火时有个漂亮姑娘义愤填膺,“这算是哪门子的哥哥,一遇上贼匪撇下亲妹妹拍马就跑,一跑跑出三十里不带歇气。是不是个男人啊你说?亏我小时候还给他让过梨,父皇跟前帮他求过qíng,太傅手底下替他做过弊,简直忘恩负义、忘恩负义!”这气得,连说好几个忘恩负义,不过火光微弱,姑娘一身皮子白得晃眼。坦白说他跑过几万里糙原,从没有见过她这样白晃晃的底子。

  而眼下他还需承认,从特尔特糙原到乌兰城,欺下媚上的大小贪官也好,狐假虎威的衙内差爷也罢,还真没一个能比顾云意更会忽悠。

  这人若是生作男子,投身富贵人家,往后就是当朝第一大jian臣,若仍是在皇家,她那几个哥哥弟弟估摸着日子都不会好过。

  姑娘这会子开始忽悠他爹,“云意此番落难,多亏陆将军仗义相救,原就常听父皇说起,王爷义胆忠肝乃国之肱骨,如今看来,真真是虎父无犬子。现如今无以为报,还请王爷受云意一拜……”话是这么说,但陆占涛哪能真让她弯腰,自己不便扶他,便给了肃王眼色,在她曲膝前稳稳托住,沉声道:“公主言重,臣生受不起。”

  正要说话,外头来人通报,王妃来了。

  帘子后头进来个容长脸妇人,身上穿的是团花暗纹夹袄,下缀金丝织锦马面裙,同心髻里穿cha着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及金镶玉海棠簪子,通身的贵气,保养得宜。乍看去比忠义王更年轻个八九岁。云意笑着颔首,就算相互拜见过,垂目是瞄到她手腕上的碧玺十八子手钏,可算这一身最值钱的物件,但恰巧她手上也有一只,上百年的古物,早已经养得红艳通透,即便是外行人,也只需瞧上一眼便知高下。

  她不着痕迹地将手钏往袖中藏了藏,没办法,人在屋檐下嘛。

  “车马劳顿,殿下怕是累极。蘅芜苑原是家中姑奶奶住着,虽空了许多年,但时常打理着,早几日换了陈设清理出来,虽说简单了点,但胜在清净,时辰不早,不若妾身先陪殿下歇息去。”亲亲热热的,陆占涛是当朝头一号的异姓王,他夫人笼络人的本事可也不小。

  云意一副怯生生模样,娇娇应一句,“谢王妃娘娘,我这……恐多有叨扰,劳您受累。”仿佛屋子里随意碰出个声响都能将她吓得晕过去,十足十是养在深闺不见世事的千金贵女。

  王妃便顺势来牵了她的手,宽慰道:“人回来便什么都好,旁的事qíng总不能再让殿下忧心。”

  言下之意是你们家王爷能配合我胡闹?云意心中一动,回头仍是一朵小娇花,望向肃王,泪眼迷离,“三哥……”

  肃王即刻道:“妹妹放心。”

  你跑了一次你还有脸跑第二次么?我能给你撒手不管的机会?

  最后一眼落在陆晋身上,因侧着光,她恶狠狠瞪他一眼,提醒他——记得啊,咱们说好的威bī利诱!

  陆晋这才觉得,顾云意回魂了。

  女人走了,剩下三个男人身份地位差太多没办法相互chuī牛皮,只好谈正经事。

  陆占涛摆出一张“为难啊我好为难”的脸,yù言又止,“这事,恐怕不好办。”

  屋子里一时静得出奇,陆晋抬头看了开才发觉,哦,原来是肃王终于哭够了,正双眼迷蒙,放空呢——

  陆占涛只管捋着胡须看陆晋,有些话不好他来说,只能让儿子出头。陆晋倒也gān脆,索xing拱手道:“末将有一法,不知……”

  陆占涛抬抬手,“但说无妨。”

  陆晋便将顾云意那套瞒天过海假装没事的歪办法扯出来说,没想到陆占涛慢悠悠摸胡子倒有点正中下怀的意思,而肃王立即跳出来反对,“不成不成,欺君之罪如何可行?”

  话音将落,王妃屋子里的大丫鬟凤仙便急急来报,“蘅芜苑出事了,公主以头触柱,怕是要不好。娘娘差奴婢来请王爷拿个主意……”

  肃王的眼泪不带栓,这一下哭喊着“云妹妹,你若去了让哥哥如何是好……”奔了出去。

  陆晋回头看了看自己亲爹,头一次觉得阿尔斯楞这狗娘养的说了句实话——顾云意就是个麻烦jīng。

  陆占涛长叹一声,自huáng花梨木高脚椅上起身,无奈道:“走吧,去看看——”

  就像一阵风,肃王到院子里溜达一圈又奔回来,人扒在门上似乎早没了力气,哭着说:“天这么黑,怎么就没个人给本王带路……”

  陆占涛再叹,“是府中疏忽,臣——这就为殿下引路。”

  遇上他们顾家的人,总感觉岁月催人老。

  三人行至蘅芜苑,王妃素来利落,就这么眨眼的功夫,大夫、女医都让王府仆役带到府中,也不说瞧的人是谁,但凡看见那一锭白花花元宝就知道,这事必定说不得,一多嘴就要掉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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