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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娇纵_兜兜麽【完结】(81)

  手越收越紧,顾云音的呼吸也越发艰难,白皙的面庞染上可怕的深红,眼球也随之外凸,多晃一下就要脱框落到船舱甲板。好在最后一刻,陆晋放开手,猛推一把,如同丢掉一件脏衣,眼睁睁看她跌落在地,继而大口呼吸,连串咳嗽,眼泪糊了满脸,头发也乱得没法见人,再没有刚上船时勾引人的妩媚娉婷。

  然而她扶着颈间伤痕,竟还能笑出声,他鄙夷她,她更看不起他,“可算二爷聪明,知道何谓回头是岸。若丑更响之前未见我回府,自然有人去找王爷哭诉,届时二爷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陆晋负手而立,垂下眼,冷冷看她láng狈满身,“你要死,爷必定成全你。”

  她扶着窗台艰难地站起身,眼底通红,似夜行的鬼,“我只要她。”

  “你没资格跟爷谈条件。”

  “呵——称你一声二爷,倒真当自己是什么正经玩意儿。无非是我顾家家奴,如今主弱奴大,便坐地为王,成个不忠不义之徒而已。你哪一点配得上她?”说到最后,顾云音激动难抑,她的心思太难猜,也参杂了太多qíng绪,根本无从考据。

  陆晋已经不耐烦,没心qíng跟她纠缠下去,“配不配由不得你来说。”

  “要么休了她,要么看她死!”

  “痴心妄想!”

  “都是顾家女儿,都是皇室公主,我就不行么?我又比小六儿差多少?二爷怎就如此不解风qíng,真真让人伤心。”她隔着朦胧泪眼向他靠近,柔软的身体几乎要倚在他身上,而后被他向左一让,扑了个空。

  他已靠近门边,冷声道:“你就是见不得她好。”

  她摇头否认,qíng真意切,“不,我这是为她好。如今她看不透,至多三五年,总能体会我一番苦心。世上我只剩她一个姊妹,有我深陷泥潭即可,她该去江北,依旧活得轻松自在。跟着你,她只会受尽折磨不得善终!”小六儿要像从前一样,永远恣意快活,永远在前端领跑,永远做她晦暗压抑的生命力唯一一束光,她不能离,不能放弃。

  “爷看你是疯了,昏了头了!”

  “你这贱民,识字不过百的东西,又怎能领会?”

  陆晋道:“你与陆占涛倒是相配,一个费尽心思要与读书人结亲,一个自甘堕落偏自以为是。你要生事,爷不拦你,若牵扯云意,爷必定活剐了你。”

  语毕已走出舱外,仍有一语未完,“自作孽,不可活——”

  他打定主意,势必要在出征之前解决顾云音这个疯婆娘,但此间内qíng不能说与云意,她二人姊妹qíng深,要取她二姐xing命,她无论如何不会点头。

  眼下必须快刀斩乱麻。

  深夜回府,却见灯火通明。太医院掌妇科的中年大夫被连夜请进府来,一进门便撞上太医请脉,不透光的chuáng帐盖得密密实实,其间仅仅伸出一只莹白的手,腕间淡淡脉络几近透明,全然都在太医指下默默跳动。

  他心中一沉,抓住红玉就问:“夫人出事了?”

  红玉原本打算欢欢喜喜讨赏,这会子让他吓破了胆,支支吾吾老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终还是德安顶事,自太医身边走向陆晋,行过礼,细细与他说明。

  ☆、第96章 欢喜

  九十六章欢喜

  “午后殿下就觉着难受得很,奴才便猜是风寒未愈,先清了大夫来瞧,因月份轻,不敢断定。因而才连夜进宫将轮值的胡太医请来,胡太医擅妇科,他说是,那必定是了。”

  “太医说已有一个半月,不过殿下年纪小,也没甚在意,因此拖到今日才发觉。”陆晋要向前往chuáng边去,德安却难得迎上一步,拦下他,“殿下身虚宫寒,此胎不稳,还请二爷多多体谅。”原以为话到此处他已说得足够明白,哪知道陆晋此时两耳嗡嗡,一个音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仿佛走进一道无形屏障,将所有外音都阻隔,眼前只看得见从chuáng帐中伸出的手,属于她的,既脆弱又坚忍。

  胡太医侧过身站到一旁,犹豫是否该行礼问安,单称一句将军似乎不大妥当,但陆晋没爵位没擢升,两个五品官到没必要他先出声。

  但陆晋哪管他,一挥手撩开chuáng帐,力道大得能听见风卷布帘声响。进而是她略显苍白的面容,原本是带着笑容的喜悦,在他眼里却成了战战兢兢的憔悴。狂喜只在短短一瞬,过后是难以言喻的担忧与恐惧,他从没有拥有过这样的心qíng,高兴着幸福着,却也害怕着焦灼着。

  “你——”

  张了张嘴,呆呆只有一个字,随即戛然而止,傻傻像个愣头青。

  终是云意伸出手,招呼他,“扶我起来——”

  他这才似梦中惊醒,脸上依然木讷,但如同下意识一般,在第一时间握住她的手,再坐到chuáng沿扶住她后腰,等红玉捡了个软枕塞在她腰后,才让她妥妥当当坐正。

  他面色凝重,看她就像看一只随时要碎的花瓶,想要拢在怀里抱紧,却又怕自己一个不慎碰伤了她,因此犹豫不决进退维谷,与她相处反倒成了无解难题。

  云意顿感责任重担,先叫红玉送走了胡太医,等屋子里只剩下德安与绿枝两人,才耐下心来问:“二爷这是怎么了?太医诊出喜脉,本该高兴不是?”

  陆晋肃着一张脸,答说:“高兴,是该高兴。”人却是苦大仇深,如丧考妣。

  云意没觉得难堪,她眼里他这副傻模样世间难寻,弥足珍贵,用来捏他面皮,扯起他嘴角往上提。“哭丧着脸做什么,笑一个。”

  他任她折腾,一张俊俏的脸被蹂躏得不成样子。只剩下眼神,凝重自持,“我这是……要当爹了?”

  她无奈,顺着他也傻一回,重重点头,“陆晋陆二爷,你呀,再过八个月就要当爹啦。到眼下,反悔也来不及,我的二爷,您还是老老实实认了吧。”

  “认,谁说不认。谁不认爷弄死他。”

  他自背后圈住她,右手小心翼翼贴在她小腹上,仍然是平坦温暖,还远没到显怀的时候,而他却触到神秘变幻,那一刻几乎要激动得落下泪来。

  于是没过脑,问了个傻问题,“儿子还是闺女?”

  云意佯怒,拍他手背,“这才什么时候,难能看得出男女。”

  陆晋解释说:“头一个生儿子,你往后少却许多烦心事。不过也没所谓,凡是我给你顶。”

  “这话我可听着了,君子一言——”她伸出手来要与他击掌,他终于缓和了紧张qíng绪,击掌后握紧她细腻纤弱的手,再不肯放。“快马一鞭。”

  德安在一旁静守,低垂着头颅不动声色,心底却为这没出生的孩子捏把汗,瞧这两个初出茅庐之父母,谈起生儿育女,还跟过家家一个样。

  未来几何谁能预料,仍需把握当下。

  云意想起他出征在即,总是难舍,“现如今家里不止你我二人,二爷决断之时,记得多想想我腹中孩子。”

  “我明白,你啊,到底是要做娘的人了,如今也啰嗦起来,一句话反反复复没完。”

  云意不服,“二爷嫌弃我呢。”

  他连忙拱手告饶,“岂敢岂敢,供着夫人还来不及,哪敢嫌弃。”

  此事过后,两人之间松松散散的联系瞬时多一层羁绊,同时这羁绊是永久的,不能逆转的拉扯与两者之间。她絮絮叨叨与他说今日琐事,他虽然劳累但也始终认真去听。

  然而见到德安端上安胎药,他内心深处的担忧又多加一层。

  她平日里挑剔至极,点心不好吃绝不入口,药也要做成丸子裹了糖才肯下肚,这一回喝药gāngān脆脆,根本不需你好言相劝,她已然一口气喝个gān净。苦得皱了眉也一声不吭,就着红玉手里的温水漱过口,再不必蜜饯糖果。

  他看得难受,云意却是一派轻松,反过来笑着安慰道:“没大碍,多是补药而已。”

  陆晋轻轻抚着她后背,低声道:“明日再找个厉害大夫瞧一瞧,这才几个月,哪有这么早就吃安胎药的,我怕你受不住。”

  云意摇头,“我看胡大夫就很好,是我茹素太久,体质虚寒,补补就好。”

  陆晋久久不语,接过红玉手里的帕子,将她嘴角残余的药汁擦去。默然已将顾云音的事提上议程,眼下陆占涛常住公主府,自然戒备森严,要取她xing命,唯有中秋家宴。

  至于云意……他带着薄茧的手指穿过她浓密的长发,于他而言,她在家中万事无忧即是对他的最大回报。

  他扶住她后脑,突然间亲吻她毛茸茸的发际,过后却无话。

  云意在安静的沉默里突然羞赧,似真似假抱怨,“怎么了嘛……突然间这样……”

  他拥住她,不敢用力,喟叹道:“我的小云意长大了。”

  “你也别闲着,天冷多加衣,肚饿多吃饭,再长个一尺高。”

  “那你可更加够不着了……”他掌心搁在她头顶,对于她的身高充满了轻视,“你这小矮子。”

  “是你太高……”她同贺兰钰站一处,可没显出矮半截的可怜样。

  “是是是,都怪我。”过不多久突然灵光乍现,自语道,“算起来,该不会是在糙原上有的吧?是唱歌那晚上?还是在风珊湖……”

  话还没说完,就让云意捂住了嘴,看她瞪大了眼睛威胁,“再说!fèng了你这张嘴。”他余下只有一招,那边是轻啄她手心,未被遮住的双眼如天边启明星,光亮夺目。

  他挪开她遮挡在唇边的手,轻轻唱起来,“斟满了马奶酒轻轻的举过头,扭起折腕舞挥动红彩绸,你百灵鸟似的歌声甜透了chūn秋冬夏;姑娘啊,骑上白鬃马跟着风儿走,我愿做你身边一只小羔羊,愿做你手里的格桑花,愿做你扬鞭抽打的白马,陪你去天涯……”

  歌声停,他手足无措,“哭什么?怎么又哭了?”

  她遮住眼睛侧过身,“你别管——”

  他便只剩下笑,笑容从心底升起,无法抑制。

  然而开头成就美妙诗篇,过程却不见得轻松愉悦,她被孕期的反应折磨,开始大把大把地掉发,孕吐也比常人厉害,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连同安胎药也在肚子里待不了多久,全都得送回痰盂。

  随之而来的是急速消瘦,这几乎是她人生中最瘦的阶段,两颊无ròu,两只眼也较先前吐出。有时陆晋抚她后背,触到的是嶙峋瘦骨,惹得人心酸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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