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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娇纵_兜兜麽【完结】(89)

  云意冷然,反问道:“教训我?”

  德安却说:“殿下该进药了——”

  她正要火起来,打远处瞧见绿枝端着药碗进来,一时间注意力都被牵引到一日苦过一日的安胎药上,嘟囔道:“又是这个,闻着就难受。”

  德安不大会安慰人,想了半晌也就一句,“良药苦口。”

  但云意闹起脾气来,冲着绿枝说:“端出去,我不想喝。”

  “我来——”德安跛着腿慢慢挪到近前来,端过药碗,“殿下想想肚子里的小少爷,再苦的药都能咽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让你好好养伤你偏不听。”

  德安却问:“这药殿下还用么?”

  云意忽而势弱,点头说:“喝就喝。”

  他后退一步,仍旧将药碗递回给绿枝,扶住了竹山,低声说:“那奴才看着殿下用药。”

  出了节,云意的身体渐渐好起来,孕吐也消减不少,只是肚子越发滚圆,小腿也肿得不成样。正着睡是不成了,侧睡也够呛,翻身还需有人从旁协助。

  真真苦不堪言。

  好歹熬到chūn天,天气渐暖,能在晌午时分到院子里逛逛。陆晋的家书已换成本来笔迹,但对战况仍是一字不提,她便猜着或是依旧不见起色,他不愿说,她亦不问,至于他说些家中琐事,显得温暖柔和。

  她知道他想她,这些都不必多言,只需仰头共明月,已知两方心意。

  然而日子过得太静也让人忧心,对方越是按兵不动,前路越是荆棘满布。

  宜安公主府几乎被德安装点成南方碉楼,人人警惕,初初设防。接近生产之时更是紧张,只差拉开弓弦抽出刀,与其开战。

  月朗星稀之夜,云意好不容易睡着,一直到半夜才醒,张嘴想要唤红玉,却想起红玉不在身边,一时哑然,不知该做些什么。

  恍然间只觉身下一片濡湿,腹中上下异动,她壮着胆掀开被,借着青白惨淡的月光,瞧见自己身下一片血红,再摸肚子,只剩下空dàngdàng一层皮。

  她吓得当即尖声叫喊,把乌云密布的天都要撕出一道口子,“德安——”

  满头汗,整个后背都湿透。德安的脚还没好全,走路走得急了,险些跌倒在chuáng边。一心焦急地掀开chuáng帘扶起她,连声问:“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不是?”

  便见她慌慌张张拉住他,惨白着一张脸,问:“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德安搂她后腰,安慰道:“不怕不怕,做梦罢了。孩子还在殿下肚子里,好端端的睡觉呢。”

  她适才冷静,颤颤巍巍伸出手去摸一摸高高挺起的肚皮,总算放下心来。

  “不过是个梦而已,殿下何须害怕。里间有绿枝守夜,万事还有她先拦着。”他扶着她饮下一大杯温水润喉。

  云意道:“我总是不安……”

  “殿下思虑过甚,于身体无益。”

  她停了停,靠在他手臂上默默出神,半晌后却忽而问:“张大员外府还在么?”

  德安虽不解其意,但仍点头回道:“入京后便听殿下吩咐,早有人重新打理,现如今与从前无二。”

  云意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第106章 分娩

  壹佰零六章分娩

  二月底,围城之战已近尾声。抬眼望满目萧索,四周围折腾到一个活人也不剩,到处都是人吃人、shòu吃人,看久了再是胆小懦弱的兵也都麻木。许多人感慨,或许要等吃尽城内最后一具平民尸,对方残兵才肯开城投降。

  陆晋喝了小半年的西北风,辽东苦寒之地更没蔬果可食,间或吃上一两回大白菜,已算得上一顿美餐,他的胃可算是让云意惯坏,没得治。

  可怕的是到了这个时候天气还不渐回暖,他虎口裂开一道口,碰一碰就疼,成日里流脓流血,比挨一刀还让人难受。入了夜,帐篷外头的风就似鬼嚎,一阵一阵摧人心肝。他素来是极其享受这样在军营里打滚、刀口舔血的日子。糙原人骨子里就渗透着好战与不羁,鲜少会有拿起一张读过无数遍的信,再于深夜细细咀嚼的婆妈。

  他横躺在冷硬的chuáng榻上,将薄薄信纸举高了对着光,指腹轻轻摩挲着绵软的纸张,仿佛能透过纸上娟秀的笔迹,感受她落笔时手腕的力度、柔婉的神qíng以及投she在信纸上的殷殷切切目光。

  想象中的每一个场景都让人沉醉,在如此凛冽gān涸的夜晚,成了他仅剩的慰藉。

  少不得叹一声,恨相思入骨,缠绵无期。

  啐一口,cao,不像个男人。

  再回京城,忠义王府又是另一番景象。有人稳坐高台,便有人蝇营狗苟。陆寅以酒消愁,久未谋面的陆禹耐心作陪。一来二回话题便引到双双都存宿怨的云意身上,陆禹晃着酒杯故作深沉,“要对付她倒也不难。”

  陆寅当即起意,身体稍稍向前倾,问道:“你有计策?”

  陆禹望着酒杯发笑,意味深长,“她不是怀着孩子身体不好么?眼看就要临盆,老二不在,还不是随咱们拿捏。”

  “拿不住她该如何?老二如今拥兵在外,万一发起疯来反攻入城该如何是好?”

  陆禹暗中鄙夷他胆小懦弱难成大事,明面上却说:“听闻临盆之时最是孱弱,若一不小心受了惊,过后一病不起,能怪得了谁?若老二闹事,正好趁此机会解决了他,省得仗越打越多,他手中兵力也越来越多。与其到后来无法收拾,倒不如以快刀斩乱麻,先乱他心智,再趁胜追击。大哥意下如何?”

  陆寅沉默不语,单薄的一双唇紧抿着,从轮廓上依稀能找出三兄弟的共同之处。他猛地灌上一杯陈年烈酒,哐啷一下几乎是把就被砸向桌面,引来桌角一阵颤动。愤恨道:“不如何!”

  几乎是负气之言。

  陆禹不知他气的什么,忽然间摸不准头脑。想来陆寅对顾云意的心思却也复杂得很,不似表面,只瞧得见刻骨之恨,暗地里如何,依旧无人知。

  风chuī烛火,暗影骚动。

  一壶酒都在腹中烧,陆寅终于下了决心,咬牙道:“算起来她这一胎怕是难足月,你若要下手就得尽早准备,也就是这个月了。宜安公主府让老二围成了铜墙铁壁,退一步说,父王如今还是臣,皇家的脸面不能不顾。”

  呵——原来早已经时刻注意,连她几时生产都算得jīng准。陆禹心中冷笑,面上温和,定定道:“我这里自然有好法子,既全了皇家脸面,又能让宜安公主不得不开门相迎。”

  陆寅道:“若她不肯,你当如何?”

  陆禹答:“硬闯就是。小小一个宜安公主府能藏多少人,大哥且等着,三弟活剖了她为你解恨。”

  陆寅点点头,垂目望着墙角落灰,双眼无神,久久无语。

  就如陆寅所料,云意这一胎没足月,天未回暖就已发作。万幸是大夫稳婆及一应器具都已备齐,就等她卯足这一口气去与老天挣命。

  德安的伤养了将近两个月,左腿却总也不见好,如今走路还一瘸一拐的艰难异常。云意要生产,按礼他不能守在近前,只能在她还未真正开始之前破一次例,握住她的手细声安慰道:“不怕,大夫说胎相好得很,一定会顺顺当当,放心,就疼上那么一小会儿。”

  再接了绿枝的活儿,一勺一勺喂她用人参乌jī汤,务必吃饱了气足了才有力气生孩子。

  云意到底还是孩子心xing,没经历过这些,临到头便慌了神,攥着德安不撒手,一个劲地喊疼,“我不行了,我要死了,太疼了……我不生了,不生了……”

  那圆脸稳婆安慰说:“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女人都要过这么一关的,哪能说不生就不生的。”

  这时候哪有道理可讲,她由着xing子闹起脾气来,“不生,我就不生!孩子我不要了,谁爱要谁要。”

  德安忍着没说话,他早已经看透了她,就是个纸老虎,说一套做一套,因此一个字没当真,任她闹,胡闹够了喘着气问他,“还有么?我饿得很,还想吃。”

  德安答她,“有的是——”正要再喂,恰好这一波疼痛袭来,她疼得仰起身子,活像一只弓形的虾,真疼得厉害,喊也喊不出口,只剩下细碎的呻吟,求老天爷可怜可怜自己,快快结束这常人难以承受之痛。

  也就是同时,宜安公主府外,有一副将韦德成,原是陆寅亲近人物,如今在京中领了职,负责京城防卫。眼下领兵八百,把整条街都占满。一个个高头大马,还带着破门辎重,令一小兵站在门前,扯着嗓子大喊道:“奉旨捉拿辽东细作,尔等还不速速开门!若有怠慢,必治你抗旨不尊之罪。”做戏做全套,细作自然也有人扮,昨夜入城,闹了个jī犬不宁,偏他哪儿也不去,就往宜安公主府来,翻墙跃过,便再无踪影,给足了搜人查事的道理。

  小兵喊完了,里头还没动静。街道两端封死,无人能入。因而显得尤其安静,就连马儿打个响鼻,都能惊了谁家的好梦。

  韦德成立于马上,威吓道:“再不开门,便都做牵连之罪,一并押回诏狱待审!”

  再看还是无声,便一抬手着令硬攻,四人抬起“铁驴”往门上猛撞,只听见“一二三”号子响,第三回才撞开了两扇厚重的红漆大门,门口接石雕荷花大照壁,再往内是空无一人的庭院,偶有三声鸟鸣,大约是宫里养起来的乌鸦,叫声凄厉,未知是谁的丧钟敲响。

  韦德成未做停顿,径直打马越过门槛直入庭院。听他一声,“搜!”身后兵马当即鱼贯而入,冲破空dàngdàng的前厅,往花树浓密的后院去。

  好歹在中庭遇上了风韵犹在的宜安公主,她近身处仍是她惯用的丫鬟,但身后多出不少生面孔,有几个韦德成还能认得出来。

  “听说有人要搜本宫的宅子,敢问是奉的哪门子旨意,能不问不求,破了门径直闯进来?”问的是马上的韦德成,眼睛却不忘他身上看,原来是懒得抬头,也不值得她费心。

  韦德成总算翻身下马,上前三步,拱手道:“末将奉肃王旨,为查找北方细作,还请公主稍安勿躁,待末将查找完毕,自当再向公主谢罪。”

  “谢罪?拿什么谢罪?拿你项上人头,还是让你主子给本宫磕头认错?”她不着急,沉下心来慢悠悠与之周旋,“你的人头谁稀罕,说到你主子,见了面本就该下跪磕头,这一时得意起来,且别忘了,窃国之臣有几人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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