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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女匪_鲜橙【完结】(31)


他胆子小,脑子又灵活,吓得立刻缩回了谷内,直到那些官兵押着活人往东而走,这才敢动地方。邱三边说边哭,眼泪鼻涕糊得满脸,哭道:“都死了,都死了!严婶子,马大嫂??老人孩子都没放过,几百人都杀了!官兵杀得到处是血,人间地狱一样。”
辰年双目通红,瞳孔里却冒着火,双手在体侧紧紧地握成了拳,整个身体都隐隐颤抖起来,嘶声问道:“小孩子也没放过?”
“没有,没有。”邱三哭着摇头,双腿虚软得撑不住身体,只能瘫坐在地上。他不算好人,可也不过是为了糊口偷jī摸狗,却从没有做过什么大jian大恶之事,更没见过这样杀人如砍菜切瓜的场面。
在上清风寨之前,他心中以为这些山匪就是穷凶极恶之人了。可真等进了寨子,发现大伙也不过都是被生活bī得混不下去的普通人,会笑着和他说话,会和他称兄道弟。有家室的惦记着叫老婆孩子吃饱穿暖,打光棍的就做梦有一日能娶上一房媳妇。
自几百年前起,清风寨一直以“义”字立本,寨子里有着自己的产业,能养活着大半的人。偶尔打劫一下过往商队,却不过是留下些买路财,轻易不伤人xing命。有时遇见那穷苦的百姓,寨子里甚至还会给点gān粮。这些人,说是匪,其实也不过是在山里过活的贫苦百姓!
可就是这样一群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却惨死在了官兵的刀下。辰年铁青着脸,咬着牙不发一言地向着坐骑走去。封君扬忙从后一把拉住了她,急道:“辰年,你冷静一下!”
辰年忍着泪转头看他,嘶哑着嗓子问他:“那些都曾是我身边的人,活生生的人,我叫她们婶子,叫她们婆婆。她们看着我长大。义父不在的时候,我饿了的时候她们会给我吃的,夜里害怕就会睡到她们家里炕上。还有那些自小同我一起长大的姐妹,还有小柳,她们现在还在官兵手上生死难料,你叫我怎么冷静?”
封君扬平静地看着她,说道:“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更应该冷静。你去是为了救她们,而不是去送死。”
辰年鼻腔一酸,封君扬已将她拥到自己怀里,用手轻轻拍着她后背,柔声说道:“哭吧,心里既然难受就好好的哭一场,哭完了我们再好好去想该如何去救人。辰年你记着,事qíng越是慌急,人就要越沉稳。”
辰年的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我不哭,哭没有用!”她听见身后邱三的哭泣声,回身恶狠狠地去看仍瘫坐在地上的他,冷声道:“不准哭!起来,把眼泪擦gān!”
邱三忙爬起来,用衣袖胡乱地抹着脸,“我不哭,我听你的吩咐!”
辰年双眉拧起,问他道:“你会不会骑马?”
邱三忙点头道:“小的会!”
“那好!”辰年将坐骑的缰绳jiāo到他的手中,一字一句地jiāo代他道:“你骑着马赶回寨子,把你看到的听到的事qíng原原本本地告诉大当家,请他速速派人来救人。我会先追过去,在路上留下记号。去!快去!路上停也不许停,一定要尽早把消息传回寨子!”
邱三慌忙爬上马背,拨转马头往清风寨方向赶去。
辰年又转回身去看封君扬,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处理他。他武功尽失,又是那样的一个身份,自是不能跟她一起去救人的。可若是就把他独自丢在这山中,也将是十分危险的事qíng。
“阿策,我??”她张了嘴,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辰年,你有没有想过此事太过凑巧?”封君扬突然问道,他面容沉静不见喜怒,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从容,“冀州军怎就会这么巧就埋伏在那里?”
辰年抿唇沉默片刻,“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眼下我没有别的选择。”
她不是没瞧出此事大有问题,冀州军竟然这样jīng准地埋伏,就像是早就知道了清风寨的计划,然后提前等在这里一般。纵是李俊明已经百般提防,还是没能逃脱死亡的命运。就算是邱三的幸存,谁又知道是不是对方故意放他回去报信?
封君扬看她一眼,淡淡说道:“也许,此‘冀州’军并非来自冀州。”
辰年猛地抬头看他,问道:“此话怎讲?你是说冀州军是别人假扮的?”
封君扬略略点头,说道:“薛盛英带兵还在清风寨之南,难不成还有特意分出一股人马来守在飞龙陉里?若说是他有意从北偷袭,两面夹击清风寨,可这些人马又太少了些。也许并不是他,甚至不是冀州??”
飞龙陉里的官兵,不是冀州的,还能是哪里的?辰年听出他的意思,问:“你是说这些官兵来自青州?”
“未必不可。”封君扬缓声答道。
辰年想了想却觉得不可能,“不会,张奎宿既是为杨成才杀的薛直,他们两个就早已结盟,杨成为何还要来杀寨子里的家眷?”
☆、第四十九章 你不能去
封君扬冷冷一笑,说道:“杀了寨子里的家眷然后嫁祸冀州,岂不是将清风寨与冀州的仇恨结得更深?之前清风寨里可能还有会人想着避一避薛盛英的风头,忍一时之气以保寨子。经此事之后,怕是再没人会这样想了。”他说着停了停,眉宇间露出些不屑与嘲弄,“也许,这不过是张奎宿与杨成的另一个合作!”
“不可能!”辰年立刻大声否定道。
封君扬问她:“为何?若不是有人提前给了对方消息,哪里会这样准?”
“寨子里就是有内jian,但是绝不可能是张奎宿!”辰年低下了头,声音忽有些涩哑,“因为他的老母与妻儿都在队伍里面,如果邱三刚才没有撒谎,他们此刻怕已是凶多吉少。”
封君扬并不知道这些,闻言也不由沉默下来,片刻后才与辰年说道:“辰年,你不能就这样一个人追过去,这太过危险。你等我一天好不好?”见辰年面露不解,他又解释道:“我已经给顺平传信,若是不出预料,他最迟明天也就能赶到了。到时候我定会想法帮你救人。”
顺平听到他捎去的那句话就会明白他的处境,定然要带高手过来寻他的。
封君扬说完看了辰年一眼,怕她会因他的隐瞒而不悦,谁知辰年却是说道:“这样正好,既然你的人很快就到,我也就放心了。你留在这里找个地方藏身等着你的人马,我去救人。”
封君扬本是想拦下她,却不曾想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眼见着她转身就要走,心中一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变色道:“你不能去!”
辰年不语,却神色倔qiáng地看着他。
他不自觉地抿紧了唇角,压下心中惶急,只冷声说道:“辰年,如若今天我们两个换了身份,你是否能容忍我把你一人丢在这里自己去送死?”
“我不会死的,我会见机行事。”辰年分辩道。
封君扬却不肯松手,“我不管你是否见机行事,我只问你,如若是你,能不能容我丢下你去送死?”
“不会死的!你也听邱三说了,他们不杀年轻女子??”
封君扬的面容虽还镇定,声音却微微有些颤抖,眼中更是无法控制地显露出气恼来,“谢辰年,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杀年轻女子?你可知道这样的弱女子落入兵匪手里会是什么下场吗?”
辰年不能回答,她很清楚那些官兵为何把所有的人都杀光了,独独留下那些年轻女子。她的眼圈再一次变红,眼泪就在里面打着转,几乎要将唇瓣咬出血来,这才避开他目光涩声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必须现在去。就算我救不了她们,哪怕,哪怕??能帮她们死得gān净些也好,总qiáng过受尽**再死。”
他的手却依旧抓得死死的,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肯放开,最后沉声说道:“我同你一起去。如果你非要去,那我就同你一起去。”
辰年不语,只低下头去一根根地去掰他的手指。
“我喜欢你。”他忽然轻声说道,“辰年,我喜欢你,所以我不想让你走。”
辰年心头一震,忍了许久的眼泪倏地流下。她默然地站了站,抬眼去看他,盯着他的眼睛哑声说道:“封君扬,算是我辜负了你,你就当从不认识我吧。”她说完迅疾地伸出手去扣封君扬的脉门,内力稍稍一吐,终迫他松开了手。
封君扬怔怔地看了她片刻,手臂慢慢地垂下来,不再去做无用的阻拦,只垂下眼帘漠然说道:“你走吧。”
辰年硬下心肠,再不敢看他一眼,转身提一口真气施展轻功向着飞龙陉跑去。此地离飞龙陉不过十余里的山路,辰年功夫虽然不算太好,可自小在山里练成的脚力却是极好,时间未到正午,人已是到了谷口处。
一进飞龙陉,血腥气猛地浓烈起来。辰年稳一稳心神,弃平坦的大道不走,转身跃上旁侧难行的山壁。又往前行了半里,就到了清风寨人马遭伏的地方。清风寨众人的尸首都已经被人推进了路旁的深沟里,杂乱地堆在一起,流出的血将沟底都浸得泥泞不堪。
四周都是死一样的静寂,就连一声鸟鸣声都听不到。她拽着斜坡上的荆棘滑到沟底,在尸首堆里翻看了半天,终于怔怔地停了下来,心头上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完全熄灭了。没有幸存者,一个也没有,那些曾活在她身边会说会笑的男女老幼,现在已变成了沟底这几百具死尸。
唇瓣不知在何时被咬破了,一股腥甜弥漫在她的口腔里,与外面的血腥气夹杂在一起,叫人不由一阵阵恍惚,分不清这到底是谁的鲜血。严婶子的眼还圆睁着望向天空,她颤抖着伸出手试图去抚上那双眼睛,却在那本就血污的脸庞留下了新鲜的血迹。
辰年有些发怔,愣愣地看着自己被荆棘刺破的手掌,人都说十指连心,可为什么她却连疼都感受不到?身旁严婶子的眼帘依旧不肯合上,辰年终于放弃,从怀里掏出帕子认真将她的脸擦拭gān净,站起来毅然地转身离开。
对不起,她现在还不能叫他们入土为安,因为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qíng去做,她得去救小柳,救那些被官兵抓去的姐妹。
从山道上遗留的痕迹来看,那些官兵确是往东而去。辰年仔细地看了看那些车痕与马蹄印,大概估算了对方的人数,在显眼的山岩上留下清风寨特有的联络暗号,施展轻功向着官兵离开的方向追去。
若是轻功绰绝的武林高手,疾行的速度自然是可以直追骏马。可辰年年岁尚小,平日里练功又不算勤快,除了被穆展越bī得养成了晨起打拳的习惯,于内力修为上很是有限,因此等她追上那些官兵的时候,日头已近落山。
许是预料无法在天黑前走出飞龙陉,那些官兵索xing便早早地找了避风的宽阔之地扎营。辰年略一思量,借着暮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攀爬到高崖坡上的乱石中,藏住了身形探出头去偷偷往下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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