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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_茂林修竹【完结+番外】(32)

  邵敏调笑道:“可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来了?”

  他为此想了一整日。第二天来的时候,手里便带了一管箫,神qíng里不无得意“若我来了,便在墙外为你chuī箫。你若喜欢,就弹琴,咱们琴箫和鸣,说不定也能成就一段佳话。”

  ——但最初的时候,他的箫声杂乱得不能听,枉论琴箫和鸣。他第一次奏出完整的曲调时,邵敏正发烧昏睡在chuáng,头痛耳鸣,难受得得几乎死掉。他在墙外对着谱子,一个音一个音的找,箫声一断一续,彻夜未停。

  等到邵敏意识到是他在外面,起身拨了两下琴弦,箫声才停了下来。

  那之后他的箫艺日渐高明,终于行云流水般挥洒自如。

  邵敏没变成他的小狗,他的箫声却成了邵敏的铃铛。他一直都是个温柔多qíng的人,他的箫声就像他的人一般治愈。无论邵敏内心如何的焦躁和不安,只要听到了,便在不知不觉中被安抚了。

  她很想单纯做一个听客,甚至做他的钟子期也可以。

  可惜她从没想过要因此爱上他

  箫声很快寥落沉寂下来。

  宫女们张望一番,终于找到了来源,齐整整的向金水河对岸瞭望。

  元浚正立在玉带桥上,柳绦水光,风姿卓然。目光所向,年轻的小姑娘们个个心猿意马。

  邵敏不愿与他做河汉相望状,便对身边一个小宫女道:“去请寿王过来说话吧。”小宫女红着脸疾步去了。剩下几个一阵叽叽喳喳。

  少女聚集的地方,俊美的男人纵不能撩起qíng思,也是难得的赏心悦目消遣。

  邵敏无奈“帏帐。”她们才从兴奋中回神,将屏风挪了挪,挡在邵敏前面——叔嫂间避讳是多是少并无定制,但老太君都提醒过了,还是谨慎为妙。

  元浚很快来到近前,跟邵敏见过礼。而后便立在屏风后,沉默不语。

  邵敏便主动开口:“寿王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元清答道:“来探视陛下。”

  他一向都是多话的人,凤仪殿相遇时他没认出邵敏,也还要调侃她是渔婆。但这两次正面跟她遇着了,却惜字如金。连邵敏都能感觉到他的压抑。

  邵敏自然更不敢跟他松懈了,“陛下正跟内阁议事,寿王可要等着?”

  元浚沉默了一会儿,说:“就等一等吧。”

  邵敏只好吩咐道:“给寿王看座。”

  这么隔着一道屏风相顾无言,无疑更痴男怨女、引人遐思,因此元浚一坐下,邵敏便站起来,说:“寿王暂且等着,我还有些事要先离开。莺歌紫菀随我去,其他人在这里应着吧。”

  邵敏才走几步,忽听到背后元浚说:“皇后琴声里多有追怀,伤今而忆昔,皇后可是对……”

  邵敏打断他,淡然道:“寿王听错了。”

  ——便是他真这么想,这话也不该说。以他的聪明,如何连这点轻重都掂不清?可见什么谨慎识趣从来都不是他的本色。

  元清与内阁议事还没结束,这些日子该处置的杂务她也都解决了,邵敏实在想不出其他打发时间的事,便gān脆去厨房又煲了一罐汤。

  水沸起来的时候热气蒸燎,邵敏有些茫然的立在白蒙蒙的雾气中,心中略觉得憋闷。睫毛上凝了水珠,一瞬间她几乎误以为自己在哭。有些惊诧的伸手拭了拭,才自嘲的笑着摇摇头——她就知道,她那有这么纤细敏感。

  不过元浚说得确实没错。她怀念那年河畔肆无忌惮的放歌。

  她也很清楚这次难得一见的烦闷从何而来——或许她并不像自己想得那样刀枪不入,元清有意无意的猜疑防备其实已经能伤到她了。

  飞鸿踏雪泥,终究还是印下了指爪。不知振翅飞走时,是否一如往昔的快慰。

  元清这次议事并没有很久。

  无论是高宦成还是周天赐,其实都很希望内阁能进新人,以打破眼前这种僵持不下的局面——否则就算这次的事勉qiáng解决了,日后他们俩拉锯也会没完没了。一个只管吵架不管拿主意的内阁,他们都能想象到最终的结局。

  何况元清提名的程友廉也是他们心目中最佳的人选。

  程友廉早在当年及第时,便被太皇帝看做是邵博之后可托孤寄命的治世良臣,虽为人处事多少有些非主流,却仍被当做君子楷模,声望很高。而且他资历不深不浅,三朝老臣,却又比高宦成还年轻。

  更妙的是此人不识抬举,连邵博的面子都不看,肯定不会拉帮结派。可谓独苗一颗,毫无根基。既能打破平衡,又不会威胁到谁。

  这个不识抬举的非主流忽然被抬举入阁,连脸色都不曾变一下,先催促元清拿主意解决西北的问题。而后言简意赅,将局势大略讲了一下,就拿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元清对他很满意,因为他每句话元清都听懂了,而且元清问了他那么多,他也从头到尾都没露出“幼主昏昧至此,老臣有愧先皇”的痛悔不堪的表qíng。

  历史上程友廉虽没这么早入阁,但是在局势久拖不决的qíng况下,他也代表兵部参与了最后的辩论。所以邵敏大致能猜到这次的结论。

  虽然还没到决战的时候……但是,终于要与希提刀兵相见了。

  她离开的日子终于也进入了倒计时。

  内阁诸臣退出去的时候,正巧元清也该吃药了。

  邵敏虽然是个宅,有机会却也会追星。因此让莺歌去请元浚来见元清,自己却跟着铃音一道进去,便在正殿外与高宦成等人遇着了。她今日打扮得朴素,身上并无标识身份的物件,又自动虽铃音避到一边去了,因此这些人竟都没认出她。

  高宦成是个不到四十的高个子男人,面白、长须,举止雍容有度。一看就是个梅竹般的人物。周天赐略胖些,脸又圆又红,面容慈祥和蔼,很是可亲。他们两个走在最前面,后面又过去了五六个人,程友廉才走出来。

  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年轻,简直三十岁都不到。他肤色略有些黑,身形很是清瘦。一双眼睛墨一般漆黑,坦然无波。睫毛长而直,略略垂着。

  别人走过去都不自觉的眼神往她们两个身上瞟,邵敏那么放肆的盯着程友廉看,他却根本毫无所察就走过去了。

  柳下惠、鲁男子、坐怀不乱、正人君子……邵敏脑中噼噼啪啪跳过各种词,最后定格在红玉那句“钱大进是他大老婆”,额上不由垂下三道黑线。

  邵敏端着药进去时,元清正抱着枕头,把下颌顶在上面。小小一团就跟熊猫似的。

  邵敏笑着走过去,元清嘟了嘟嘴,身子一转就背过身去了。

  “皇后跟寿王聊得开心吗?”

  ……你还有完没完了。

  “托皇上的福,挺开心的。”邵敏说着坐到她旁边,直接伸手挑起他的下颌,扭回来,笑道,“吃药了。”

  元清别扭的又转回去,“又弹琴又chuī箫,聊得那么开心,怎么还记得朕没吃药……”

  邵敏无奈道:“你不吃我走了。”

  说完起身作势离开,谁知她坐下时元清就偷偷攥住了她的绦带,她一起身结扣便被拽开了。邵敏不由叫了一声,忙用手收住上身绕襟。

  元清本来只是怕她走才拉着她衣服,并没料到有这种福利。听到声音回头看去,脸上先跟着红了一红。

  邵敏拽了拽绦带,元清仍神游天外的脑补着,却不松手。邵敏有些羞恼,脸上越发的烧起来,便抬手挑了银钩,放下chuáng架上的帘子来,把元清挡在里面,自己回身去开衣橱。

  元清这才回神,笑眯眯拽着帘子探出头来看,邵敏随手扯了件衣服丢到他头上去,“不怕长针眼啊你。”

  元清嘟囔着:“朕是明媒正娶……”忽然“啊”了一声,笑道,“敏敏回头回头。”

  邵敏拢着衣襟略偏了偏头,看到元清手上正挑着个肚兜似笑非笑。她终于忍无可忍,从里面拽出最厚重的一件,砸到他身上去,“叫你没正经!”

  邵敏选了条带玉钩的腰带重新扎好。元清正抱着她的衣服猫一样无聊的在chuáng上翻滚着,抱怨“朕是明媒正娶明媒正娶明媒正娶……”

  邵敏瞅准了,弹了他一个脑瓜儿,“起来吃药了。一会儿寿王要来晋见,别让他看笑话了。”

  元清停下来眯着眼睛望着她,忽然再次蔫掉,蒙住头委屈道:“皇后跟寿王聊得开心,还管朕做什么?”

  这孩子有的时候实在欠揍得紧,连邵敏都有种抑制不住的bào力冲动,“宫城就这么大,皇上若不想臣妾见人,何必要召寿王入宫?”

  元清没见邵敏这般疾言厉色,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回应。

  邵敏见他呆了,才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上前把他怀里的衣物拽出来,扶他做好了,道“喏,可以吃药了吧。”

  元清终于乖巧的点了点头。

  皇后最新章节列表 谏言(上)

  元清喝完了药,莺歌来回禀说,元浚等不及,已经离开了。

  元浚随兴惯了,元清一开始并没有在意。但是忽然想到他跟内阁扯皮时,元浚正与邵敏琴箫和鸣,默契无间。连邵敏都说“聊得开心”。不由就有些闷闷的。

  他一贯最会看人眼色,知道邵敏已经有些不快了,若自己现在再撒娇,只怕会讨她嫌。只好咽下心事,岔开话题跟她说别的。

  他从小便爹不疼娘不爱,委曲求全惯了。跟着苏淑妃时,常常天没亮便起chuáng临字,跪坐在临时拼凑起来的案板前一写就是几个时辰。寒冬腊月里墨研开便冻成了块儿,他冻得哆嗦,却还是把冰冷的砚台捧在手里,呵着气把墨化开。有时他饿得头晕眼花,却要假装写字入神了不曾觉察。做这么多,只是为了她夜里看到他的字时,笑着摸摸他的头,道“有些形态了”。

  他若真想讨人喜欢时,是真的什么苦都能吃的。

  可是也许因为邵敏给过他的温qíng太多了,面对邵敏时,他若受了委屈,心里的难过总是胜过往日百倍。

  其实他也很想跟邵敏弹琴chuī箫、心领神会……可是他的手指小的时候糟蹋多了,早已粗糙笨拙。只有握笔时才能挥洒自如。那些细腻纤巧的乐器,他根本摆弄不好。

  他没元浚成熟、没他挺拔、没他俊美、没他儒雅,也没他那么早认识邵敏……连这么小一件事都被比下去。怎么看都是元浚跟邵敏更般配。

  ——元清难过的同时,不由又有些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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