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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_茂林修竹【完结+番外】(60)

  由贵和元浚跟了元清一会儿,三个人停下来不知说了些什么,忽然分头驱马。

  邵敏远远望着,料想他们是在打赌争胜。

  猎场上养得最多的是麋鹿,因为头鹿前一日已被除去了,今日略一驱赶便六神无主的四下奔逃。元清追着一只加鞭,他的马快,很快便纳入she程。但他不擅长骑she,几发不中,不由略有些着急。

  那只麋鹿被他的箭bī得几次曲折,猎场四面都被御林军照应,有猎物要出圈子,他们便击鼓恐吓。那只麋鹿突围不出,在猎场上绕了数圈,最后竟一跃跳过一片不矮的灌木丛,朝东北边山林跑去。

  元清正在兴头,紧追不舍。天马轻便,竟跟着跳了过去,不落后一步。

  这个时候元清身后御林军已落后了一大截。

  某山上虽土多石少,山上密林却枝桠横斜。邵敏怕元清骑术不好,万一伤着。见自己这边离他反而近些,便回头对身后侍卫道:“去保护皇上。”

  张维恰被元清指派来护卫邵敏。他资历比梁师道深、年纪也比他大,却一直屈居在他下位,难得梁师道伤了,他以为自己能接任校尉了,谁知却还是暂代,心里正不舒服。加之他前天狩猎、昨天剿shòu,身上也疲沓,闻言便道:“娘娘恕罪,陛下吩咐不得离娘娘半步。”

  邵敏不爱跟外人废话,当下便策马往元清那边去了。张维愣了愣,忙命人跟上。

  邵敏并非不能纵马,只是不爱马背上颠簸的感觉。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她与元清是一样的,因为不曾多练过骑术,反而不知道摔了有多疼,加鞭时便全无顾忌。

  她计算着想上前去拦元清,便直取小路。因为与山相接,灌木丛多,这一路并不平坦。张维初时还好好跟着她,渐渐便厌恶她僭权多事,放缓了速度。

  邵敏先前并不着急,却忽然看到元清的马趔趄了一下,心中忽的不安起来,忙夹紧马肚,再次挥鞭。

  因为越靠近山上,路越难行,马速已放缓了不少。

  天马踩到一处空凹,几乎没绊倒。幸而此马xing灵,竟稳了下来,没把元清甩出去。却再不肯听使唤,低低的哀鸣着,跛着腿绕着马头乱转。

  麋鹿在山石间歪歪斜斜的跳跃,渐渐去的远了。

  元清料想刚刚绊那一下,马腿怕是伤了。他一面试图让马静下来,一面顺着马脖子上的毛安抚它。待马稍稍平静一点,终于能下马。

  果然见道马右腿蹄上半尺处皮ròu已撕开,鲜血淋漓,自然不能再跑了。

  元清向四下张望,见邵敏正赶过来,不由欢喜的向她挥手。

  却忽然闻到一股沾着土腥气的恶臭。马一瞬间惊鸣,只听“啪”的重物落地声,便再没了气息。他看到邵敏惊恐的睁大眼睛,大喊了什么。

  “趴下,趴下!”

  待那四个字传到他的耳中时,他一回头便看到一只庞大的黑熊举着爪子,对他露出了獠牙,它胸前白色月纹正晃在他的眼前。

  邵敏眼看着元清身侧几步远,山石下堆满落叶的地方凭空伸出来一只爪子,而后土和叶子被拨开,一只黑熊晃晃悠悠从里面钻了出来。它最初的时候只是懒洋洋的在太阳下晃了晃脖子,却惊吓了元清的马,马试图踢它,却将它激怒,被一掌拍断了脖子。而后它的目标便转向了元清。

  那似乎是一只公熊,几乎比元清高了一个头。獠牙足有一寸长。

  邵敏怕得几乎失去了理智,她再加鞭,马却说什么也不肯往前。邵敏急的快哭出来,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便朝着元清跑过去。

  她边跑边搭箭。不知是肾上腺素的作用,还是临场的超常发挥,她竟把那张弓拉的半开,搭上箭便she了出去,而后居然she中了。

  但熊皮太厚,似乎没能she透,反而让它越发bào怒,转而向邵敏跑了过来。

  它体型看上去无比的笨重,跑起来却飞快。但它獠牙向着她时,她反而不那么怕了。只对身后一挥手,道:“放箭!”而后抱着头就趴下了。

  先前熊离元清太近,御林军搭了箭反而不敢轻易she。此刻熊奔向了邵敏,中间其实也没几步路,但是邵敏一趴,目标便即刻清晰。七八只羽箭同时she出去,黑熊胸前白毛霎时就被染红了,却无一造成致命伤、。

  邵敏听到它越发bào怒的吼叫,略略抬起头来,见它受了伤却还没停下来,不由在心里哀嚎——被撕碎和被踩死,似乎后者更冤枉。忙爬起来拔腿便逃。

  但那个时候,熊掌上尖利的爪子已经勾到她披风上的罩帽了。

  她感到身后被什么推了一下,惯xing的向前扑去,片刻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远处一杆羽箭凌厉带风she过来,瞬间穿透了黑熊的头骨。

  邵敏呻吟着爬起来,看清了压在她背上的人。

  她分不清浓腥的血味从何而来,待看清元清后背上翻裂的戎衣与皮ròu,瞳孔瞬间收缩,惊恐得不能呼吸。

  元清攥着她的胳膊,终于也睁开了眼睛,虚弱的道:“扶朕起来。”

  邵敏身上颤了颤,泪水滚落下来。她迅速解下披风,将元清被血浸透的后背整个儿包住,而后搀着他站起来。

  张维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见到坡上倒着的黑熊和满地折断的箭、横流的血,似乎也吓傻了,屁滚尿流的摔下马来,跪到元清面前,求饶:“臣剿shòu不利,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元清声音依旧清亮,“熊dòng在山石下,有gān土和枯叶填封,你未发现不算大过。朕暂不计较。你即刻率人再次清剿……”

  邵敏感到他身上的颤抖,忙接话道:“皇上受了惊,要先回行宫歇息。寿王随驾,其余人继续she猎即可。备轿!”

  邵敏扶着元清上了暖轿,即刻就要查看他后背的伤,元清却握了她的手,摇头道:“现在不行……”

  邵敏见血已从他袖口流出来,再抑制不住哭声。

  元清把头搭在她的肩膀上,笑道:“敏敏能领悟朕的意思……与朕心有灵犀……朕很高兴……”

  而后便再也没发出声音。

  邵敏抱着元清从轿子上下来时,元清背上的血仍未止住。他昏迷过去,要隐瞒已不可能。

  元浚呆立在一旁,邵敏瞥了他一眼,垂头道,“陛下受伤昏迷,该如何处置,寿王自行斟酌。”

  元浚顿了顿,跪下领命,道:“是。”</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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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清背上的伤口,在暖轿上邵敏已经大略处理过了,此时已大致止住了血。

  所幸割伤不深,未曾伤到骨头。但皮开ròu绽、惨不忍睹。

  太医们为他清理伤口,斟酌药方,头上大汗淋漓。年纪最大的那个战战兢兢的安慰邵敏,只要不感染了,很快便能好。失血也没有太多,不会危及xing命。之所以昏迷不醒……

  邵敏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她不惜xing命,其实是有恃无恐。她的那个时代,对生命并没有太多的敬畏。她身上带着黑匣子,就算死了也能记录下灵魂。只要能回到时空仪上,找回她的生命图谱,二十年后就又是一个邵敏。

  当然该疼还是会疼,该等的还是得等。但是比起永久湮灭,这算得上什么?

  她望着元清苍白的脸色,恐惧从心底里一点点渗透而后蔓延。

  如果元清就这么死去了……

  这个时候她想的并不是这个时代的动dàng,也不是这个时空被qiáng力gān涉的历史轨迹。而是她再也见不到元清了。

  原来当初元清抱着她说“可是朕睁开眼睛,到处都找不到敏敏”的时候,是这样的心qíng。

  她抱着那条被元清的血浸透的披风,压抑着、痛苦的哭了起来。

  满屋子的人都说不出话。

  元清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发烧。太医很清楚状况,被野shòu所伤,又是这么大片支离破碎的伤口,几乎不可能不感染,也几乎不可能活下来。因此他听到邵敏哭,便静默了下来。

  在这片寂静里,元浚的求见对邵敏之外的人而言不啻牢门打开时she入的一道阳光。

  铃音来为他通禀时,邵敏擦gān了眼泪,屏退了屋里伺候的所有人。

  邵敏屏退了众人,却并没有急着召见元浚。

  她从二维袋里将所有急救用的东西都取了出来,仔细的阅读说明,把需要的药品挑选了出来。然后为他注she疫苗,重新清理、fèng合伤口,涂抹加速愈合的药膏,给他缠上绷带,喂他吃药。

  她用的几乎都是这个时空的管制药品——管制局颁布的穿越法里明确规定只能用于自救的药物。

  她被迫滞留在这个时空后,虽然几次心动,却并未真正gān涉过它的进程。甚至不曾认真尝试改变些什么事。

  但是当变故发生在元清身上,她终于再也不能淡定旁观下去。

  她俯身亲了亲元清的额头,泪水打落在他头发上,“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但元清仍是沉沉的昏睡着。

  将元清的伤口处置好,邵敏宣见了元浚。

  元浚已从太医口里问明了元清的伤势。他见到邵敏的时候并没有向往常一样行礼,而是定定的、久别重逢一般凝视着她。

  邵敏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跟他撕破脸,只垂下睫毛,淡淡道:“元浚。”

  元浚面色一缓和,目光霎时柔qíng满溢,轻声道:“敏敏。”

  明明曾经听他叫过无数次“敏敏”,可是没有哪次比这次更让她气愤难过。

  “陛下昏迷不醒,只怕qíng况凶险。” 她说到这里,泪水簌簌的落下来,却还是继续问道,“寿王有什么打算?”

  元浚默默的望着她,半晌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抱住了她。

  邵敏默默忍耐着,攥紧了袖子里的匕首,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跟我走吧,”元浚说,“我们一起逃走。一起去南洋,找一块面山临水的地方,盖一间茅庐,彼此相守,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邵敏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但是——他既对皇位无意,当不会趁机谋害元清。她肩膀松下来,终于伸手推开了他,“他是皇上,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堂弟。他一直把你当嫡亲的哥哥对待……”

  她停了一下,挥开元浚伸过来为她拭泪的手,道,“如今陛下还昏迷着,寿王是陛下最亲近信赖的人,一切还要仰仗寿王。”

  元浚目光震了震,一瞬不瞬的望着她,漆黑的眸子里渐渐淀出伤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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