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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去的欧若拉_十四阙/清歌漫【完结】(14)

  她不禁抱紧双肩,竭力不让自己往坏方面想,一遍遍的自我暗示说:“大人去办点事qíng,不方便带我去,他很快就会回来的,没事的,绝对没事的……”

  然而,凄冷的夜,微寒的风,处处透着凉意。她觉得自己快要变僵硬了。

  jīng灵是不会冷的,那么这种感觉,这种颤栗的感觉又是什么呢?

  正当焦虑感越来越重时,背上传来被人凝视的感觉,雏转过身,看见一个身穿紫色披风的年轻男子站在三米开外,望着她,脸上难掩震惊。

  “你是谁?”因为近来受到陌生人的攻击次数太多,她开始学乖,戒备的往后退去。

  然而男子半点敌意都没有,表qíng却相当复杂,低声喃喃说:“真的是你?怎么可能?难道……天意,真是天意,没想到……”

  “你认识我?”

  男子朝她走近了一步,雏立刻跳后。男子眼珠轻转间,露出个抱歉的笑容说:“别怕,我没有恶意。”稍做停顿,又问,“你……就是彼临带在身边的那个小jīng灵?”

  “你也认识大人?”

  “我们是朋友。”一句话轻松解下雏的防备,她几乎是立刻惊喜的跳过去抓住他的手说:“那你也是天神了对不对?请你带我到天界去好吗?彼临大人飞上去了,可他没带我一块去!”

  男子垂眼看向她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似乎呆了一下,再抬起头来时,脸上的笑容已变得格外温和:“可以啊,这有什么问题。”

  “真的可以?”

  “嗯,来。”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一圈绿光幽幽浮起,托着他们上升。与彼临的浑厚qiáng大完全不同的,这个男子的神力有着清薄凉慡的气息,好像薄荷。

  雏一边惊叹这种奇妙的感觉,一边仰起脸庞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崇恩,”男子异常低柔的回答她,“我叫崇恩。”

  “那么崇恩,谢谢你!”

  男子的眼神在听见她唤他名字的时候起了些许迷离,但很快隐去恢复正色。而这时,天界到了。

  在跟随彼临的这段岁月里,他一次也没回过这里,因此雏还是第一次看见天界的样子,与她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如果非要用个词语概括的话,只能称之为——宏伟。

  他们落足处是一幢银灰色的高大建筑物,因为太过空旷而倍觉安静,人站其中,显得非常渺小。雏还没来的及打量那些jīng美绝伦的墙壁和摆设,崇恩已推开了前方的浮雕玉门,门后是个女子的起居室,彼临正用一把十字剑架着艾美拉的脖子,听到声响也没回头,只是径自盯着艾美拉,沉声说:“听着,我从不对女人动粗,但是,如果你不立刻解除时空隧道上的封印,我就杀了你。”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bī着嗓子说出来的,认真到不能再认真。

  雏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又是惊悸又是慌乱——这个满是杀气、冷酷无比的彼临于她而言,是所完全陌生的!在漫长岁月的嬉笑陪伴中,他一向温文尔雅,宠溺有加,她从不知道,原来他还有这样令人害怕的一面,而这一面,却是因为另一个姑娘而展露的!一时间心中停停dàngdàng,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艾美拉的背抵着墙壁,脸上毫无血色,一双眼眸绿得发亮,满是幽怨之色。

  彼临的剑锋往里压进一分,鲜血顿时流下,艾美拉抽口冷气,眼中浮起了点点泪光。

  “我数三声,马上解除封印!一、二……”

  还没等三字出口,艾美拉已双眼一闭,以比彼临更低沉的声音冷冷说:“你杀了我吧。”

  她竟然宁可死,也不肯解除封印!

  彼临眼中怒色顿现,“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我知道你恨我。”艾美拉勾了勾唇角,笑得无限讽刺也无限凄凉,“可我不在乎。彼临,我不在乎,你杀了我更好,这样你一辈子都别想回埃及,自然也就找不回欧若拉,我要你痛苦,我要你跟我一样痛苦……”

  彼临握剑的手握紧又松开,凝视了她很久,摇头以一种异常轻柔的声音说:“你真是有办法,艾美拉,我还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这样无可奈何过,也从没有对一个女人这样……深恶痛绝过。”

  艾美拉尽管说不在乎,但在听见后半句话时还是浑身一震,咬紧下唇,眸中雾气更重。

  彼临将剑往墙上狠狠一cha,剑刃直没入墙,只剩剑柄留在外面摇晃不停,离她的脸颊不到三寸,艾美拉的眼泪不受控制的被吓了出来,开始流个不停。

  彼临看也没看,转身就走。崇恩则伸手揉着眉头叹道:“哎呀,真是看不下去了……雏,你照顾一下她,我去追彼临。”

  雏呆愣的点了点头,那边艾美拉沿着墙壁滑到了地上,捂住自己的脸开始啜泣,时断时续的哭泣声回响在宽敞的房间里,倍显凄凉。

  雏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转头,发现一旁的桌上有水晶茶具,便倒了杯水递到她面前:“要喝水吗?”

  艾美拉垂着头没有理她。

  雏想了半天,在她身旁坐下,抱膝望着远方说:“曾经有个吉普赛老奶奶告诉我,如果一个人开始流泪,表示他离快乐就远了一步,流的眼泪越多,离的越远,再想回去,就更困难了……”

  “快乐?”艾美拉嗤笑。

  “吉普赛老奶奶告诉我,以伤害别人来排解仇恨,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让大人这么恨你,你真的觉得无所谓、一点都不在乎吗?”

  艾美拉粗声粗气的打断她:“闭嘴,你知道什么啊……”

  “我是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知道你、大人和赫丝公主之间曾经有过怎样的羁纠,但是这么久以来,我亲眼看着他在不同的时空间穿梭寻找,虽然他从来不说,但我想象的到——大人,是痛苦的。渺茫的希望,千年的放làng,无法对人诉说的心事,永远达不成的圆满……而造成这一切痛苦根源的,就是你。”

  “渺茫的希望,千年的放làng,无法对人诉说的心事,永远达不成的圆满……”艾美拉喃喃将这话重复了一遍,眼神开始放的很悠远,“难道我不是如此么?”

  雏愣了一下。

  “我身为天帝的女儿,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表面看上去风光无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其实不知道有多寂寞。没有人敢和我玩,也没有人会对我jiāo心,在大家眼里,我是需要尊敬的小姐,而不是一个可以玩笑可以亲昵的朋友。”

  雏睁大眼睛,忽然觉得此刻坐在面前的这个女神,不再如先前看起来那般可恶,那张美艳惑人的脸庞上,也写满了孤独与憔悴。

  可恶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艾美拉,也是一个可怜人吧?

  “所以当彼临从魔鬼丛林的沼泽里救了我起,从他朝我伸出那只温暖的手起,我就不想再放开。你知道这种感觉吗?就像一个一直生长在yīn暗处的植物突然接触到了阳光,让它看见什么叫光明什么叫温暖什么叫生存的快乐,怎么舍得放开呢?又怎么能放得开呢?你们所有人只看见我对他和欧若拉的咄咄相bī,就没人看见我是如何在黑暗里苦苦挣扎,向光明寻找最后一丝救赎……最需要被救赎的那个人是我呀,看不到吗?是我,是我艾美拉,而不是欧若拉!”艾美拉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表qíng痛苦到了极点,使得一旁的雏看了都开始觉得心在阵阵抽搐。

  这种感觉又是什么?她是在同qíng艾美拉吗?如果,仅仅只是同qíng的话,为什么心会痛得这么厉害?好象现在绝望的哭泣的人不是艾美拉,而是她自己。

  雏发现有很多事qíng,她开始说不明白。

  “你见过欧若拉的,凭心而论,我与她谁美?”

  雏抿了抿唇,避开视线低声回答:“彼临大人……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

  艾美拉呆了半响,苦笑:“是啊……我只不过是想抓住最后一点优势罢了……”

  雏没有再说话。

  于是又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

  艾美拉靠着墙壁,微仰起头看着大理石天花板,缓缓说:“我从小就认识欧若拉,和我完全不同的,她总是有很多朋友,大家都喜欢和她在一起。我一直很羡慕她,这种羡慕在当我听到她和彼临是公认的一对时,膨胀到极至,最终变成了妒忌。然而我当时并不知道,原来她也只不过是单恋,可我的阻挠与刁难,却最终促成了她和彼临的机缘。我很愚蠢吧?”

  雏垂下眼睛。很多事qíng就是那样,期待与祝福不见得能推动一对男女爱上彼此,反对与打压却能令他们因抗逆而同心协力,导致最后走到一起。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彼临在提及欧若拉时更多的是愧疚和自责,而不是痴迷和热qíng。

  雏淡淡的想:那么,如果当初没有艾美拉,彼临大概也不会喜欢欧若拉吧?

  一想到这点,她的心又开始痛了起来,不明就理,不知原因。

  “我总是在自作自受……我处处为难欧若拉,结果却让彼临注意到她,爱上了她;我将欧若拉以失职罪判处,bī她失去神位重新做人,为的就是把她和彼临分开,结果谁知反而使彼临也跟着下凡,离我越发的遥远;我因失误而撞死了你,想掩盖过错却让你也遇到了彼临,并成了他现在最亲密的人……我总是在自作自受,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如果不做这些,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这么漫长的生命,这么无所事事的生命,这么令人厌恶令人绝望的生命……”

  “永生……难道是一种不幸吗?”雏很小心翼翼的问。

  艾美拉的眼睛变得说不出的萧索,回答也充满疲惫:“谁说不是呢?永恒与短暂从来就是悲剧的代名词。我们和吸血鬼本质上没什么不同,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比他们更为无奈。因为我们还要背负世人的期待和寄托,不能让他们失望……可我们自己的期待和寄托又是什么呢?彼临说的对,其实天界就是个肮脏不堪的地方,漫长的岁月消耗尽了大家的热qíng和责任心,剩下的就只有麻木不仁、日复一日的醉生梦死,于是勾心斗角成为一种调剂品,被怨恨、被讨厌也没什么关系,起码不会无聊……”

  “但是……并不快乐吧?”雏怜悯的看着她,声音更轻,“即使永生是一种无奈,也不该把无奈变成煎熬,那样,对自己,对别人,都是不公平的。并不是只有被讨厌的人才会感觉痛苦,要去讨厌别人,也是很辛苦的事qíng,为什么要让彼临大人那么辛苦?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让他因你的喜欢而变得更加快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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